冉清桓吐吐舌头溜走了。

这一段日子,是他有生以来感慨最多的一次他本来是有感于九太妃的一番话,想要自我放逐一下,顺便好好清一清自己的脑子,谁知竟然体会到了来自下层人民最真诚的感情,虽然时间并不长,亦足以让他动容不已。

离京州之约的日子越来越近,朝中事务尤紧……

一个小男孩撞在他怀里,抬头对他做了个鬼脸迅速跑了,冉清桓认出那是老刘家的小三,一摸油纸包里,果然甜糕少了两块,不禁又气又笑。

这些人,让他从那些勾心斗角的布置里短暂地解放出来,即使深夜点灯的时候,也有种异常的充实感。

明天就是小年了……宫里整整一日的犒军宴,冉清桓开始想着怎么开遛了,那个宫里的人太多,太杂,情谊太虚伪,远不如外面来得愉快,李婶已经说好煮上饺子等他。

冉清桓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想起了郑越,把他一个人扔在那边好像不太厚道,有机会的话……他意识有些迷糊地想,有机会的话就救他一起出来……毕竟是,快要过年了。

然而冉清桓的好心情却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第二天清晨,正当他打算找个理由让尹玉英带假缺席的时候,一阵哭声传到他耳朵里,他心里一动,这声音……

李婶拉着秦大夫的衣角,跪在地上。

秦大夫急得胡子直颤:“什么事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救救他……大夫……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谁呀?”

“我儿子……求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眼看就活不成了……大夫,你大慈大悲,救救他吧……”

冉清桓几步上前,半扶半抱地把这个前一天还凶悍地敲他头的女人托起来,柔声道:“没事没事,大夫在这里,不急,没事的……”

“风箫……我可怎么活哟……风箫……”

“小风,你先扶着她,我拿药箱去。”秦大夫不敢耽搁。

冉清桓一路搀着李婶,三个人往李家赶过去。

断断续续地,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李婶青年守寡,只有一个儿子李大龙在前街开了个小馆子,生意还算过得去,今天一早,因了锦阳王犒军宴,街上不少官兵,一伙人,大约是禁军的,大模大样地进了李大龙的小店,李大龙不敢怠慢,忙好酒好菜地供上,谁知禁军的兵痞们横行惯了,吃了霸王餐就要走人,李大龙稍稍说了两句讨要饭钱的话竟然就被打成重伤。

冉清桓暗自咬咬牙。

方若蓠,明月将军,你治军好有方!

秦大夫一看见李大龙的伤势就眼红了,这可不是被人扇了个嘴巴掉几颗牙的问题,嫖客们当中有些人会有不良嗜好,姑娘小倌们有时候回来也惨不忍睹,饶是见惯了这阵势的秦大夫也不由骂道:“畜生,畜生!这是存了心地把人往死里打!”

李婶靠在冉清桓身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几个闻声过来的街坊连连叹气,有一个老大爷拿自己的拐杖敲敲地面:“什么法子呢?人家是官,咱是民,什么法子呢?唉……”

李婶拍着冉清桓的手背,几乎无意识地重复:“我可不能活了……我可不能活了……”

然而秦大夫最后还是一个人从屋里走出来,看了看眼巴巴地望着他的众人,叹了口气:“老朽尽力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李婶像是被霹雳打中了一样,张着嘴愣了好久,冉清桓一个没留神被她一把推开,老太太跌跌撞撞地爬到屋里,下一刻,众人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

冉清桓额角上一段青筋爆了出来,默不作声地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郑越一边气一边又担心不已,犒军宴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