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上】

御医擦着汗，从厚厚的锦帘中退了出来。

“江大人，贵妃她……贵妃她……”

头戴金冠，腰系皂带的黑袍男子转过身来。在他锐利目光的逼视下，御医冷汗涔涔的跪了下去，“微臣无能。”

黑袍男子掀开锦帘走了进去，躺在病榻中的女子，一张脸苍白如纸，病恹恹的合着眼睛，一副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模样。

“阿姐。”黑袍男子叫了一声。

病榻上的女子，挣扎着睁开眼，在看到站在床边俯视她的男子时，她死气沉沉的眼睛似乎是亮起了些微的光。

黑袍男子俯身下去，捉着她冰凉的手，道，“阿姐，老皇帝已经驾崩了，你若这个时候撑不住，皇位就要便宜那几个不成气候的皇子了！”

知道自己弟弟生有篡权夺位的心，她从前都劝阻不得，现在就更没有什么办法了。

“阿姐，你不能死。”男子生的一双细长凤目，与女子一般的长相，却多出几分锐利与阴狠，“你死了，我们江家就完了！”

女子实在病的起身不能，她望着自己的胞弟，合眼劝了一句，“遂暮，我死之后，你就带江家，迁出京城吧。”

“阿姐！你在说什么胡话！”黑袍男子似乎是被她的话惹怒了，“我们江家，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风光，怎能你说一句，我们便舍下偌大家业离开的？”

女子开口要劝，张口却呕了一口血到掌心。男子看她吐了血又昏了过去，连忙将在外候命的御医叫了进来替她诊治。就这样折腾到了半夜，站在窗边看急雨的男子，忽然听到寝宫中传来宫婢嘤嘤的哭泣声，紧跟着，两个御医也出来了，见到他，便拜倒在地，“江大人，贵妃她……她已经……”

雨滴砸在窗沿，发出噼啪声响。

……

江遂暮，乃京中新贵江家二子，其长姐江文月入宫，封贵妃。本是荣宠无二的世家，却因皇上驾崩而势力大减。

而今夜，江文月也……

江遂暮一夜无眠，站在寝宫里，守着已经冰凉的江文月的尸身。

新皇上任，必定清除旧臣，他江家若是识时务，离开京城，也能换得相安无事。但他又怎么舍得荣华富贵，权柄在握？

闭目沉思许久的江遂暮，忽然睁开眼睛。望向病榻上，脸上已经盖上一层白纱的江文月。

若是她撑过了今夜，新皇上任，幼年丧母的太子定会封她为太后。那时他们江家，仍旧是这京城最显贵的一族。但江文月她已经……

江遂暮伸手揭下白纱，已经没了声息的江文月，嘴唇乌紫的平躺在床上。将遂暮伸手抚她面颊，喃喃，“阿姐，你不坐这个位置，我就来替你坐罢。”他自小的长相，就与其姐江文月有九分相似，只是他为男儿，腰身略宽，入鬓的眉，也比女子多几分英气。但他从未涉及官场，除了今夜的御医，也无人见过他进宫。他若乔装打扮一下，那江文月，现在就仍旧是贵妃，以后，也会成为太后。

“来人。”44

寝宫外的宫婢答应一声。

“去将今夜替贵妃诊治的两个御医请过来。”

“是。”

……

深夜冒雨赶来的两个御医，实不知那江家的公子，又请他们来做什么。

接他们来的宫婢收了伞，推开门对二人道，“大人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

二人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房间中，贵妃的尸身，还没有人挪动。但毕竟是个死人，二位御医见着，心中总不免生出几分怯意。

更让他们胆怯的，是一个坐在梳妆台前，用着贵妃生前涂抹的胭脂与螺子黛的人。

'她’此刻，正捡起一支金步摇，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