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完全被地毯吸了进去。他停在窗边,往下面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Amanda过来了,她没敢用力敲门,只压低声音,劝老板休息一会儿,她可以代为看着。

霍念生看了他一眼,示意不用。

他脸上的笑意也一点都没有了,沉肃得像刚刚走下谈判桌。

她识趣地退了出去,不再打扰。

霍念生在屋里又转两圈,在护工回来之前,他从兜里摸到了什么,掏出来,是枚鲜红的护身符。他举着它看了半天,扬扬眉,又叹口气,轻轻塞到了陈文港的枕头底下。

*

直到睡醒了,陈文港还是不肯说话。

在他进手术室前,霍念生还能跟他开上几句玩笑,刻意找一点轻松的话题。失去右眼之后,他像是一下被抽掉了大部分精神气。他以沉默表达抗拒,彻底拒绝和这个世界交流。

术后陈文港摘除了右眼,但左眼也只恢复了比较微弱的视力。

就算霍念生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主刀医生已经是医院眼科最好的大夫,业内顶尖。他也只能谨慎地说,尽力而已。病人恢复到哪一步,跟他自己的身心状态有很大关系。

陈文港郁郁寡欢,显然他的身心状态都不如医生期待的乐观。

霍念生倒是絮絮叨叨,仿佛家里上一任阿姨在他身上附体了。

陈文港看到那个护身符了,霍念生后来又把它系在床头的挂钩上。他嘴里不停地找话题,说起大年初一庙里抢头香的盛况,有多少男女老少在外面彻夜排队,说起宁安寺平时香火多么旺盛,多么受有钱人欢迎,过一会儿,他又问陈文港无不无聊,要不要打牌。

陈文港回上只言片语,他就可以自己不间断地往下说。

到了元宵节的时候,当天晚上,霍念生跟陈文港在病房看电视。

他们先看晚间新闻,现场连线记者身后,宝马雕车,火树银花,映亮人群里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然后霍念生换了个台,赶上一个摇滚巨星的演唱会,吼得声嘶力竭。

陈文港突然说:“你能不能帮我买本盲文教程。”

霍念生按遥控器的手顿了顿,才说:“要那个干什么?”

陈文港说:“想学学。”

霍念生用胳膊肘撑在沙发扶手上,陈文港说话时正躺在他怀里。他的脸面朝屏幕的方向,但其实也看不清多少东西,只是一直在听声音。霍念生放下遥控器,给他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他难得心平气和地说:“你不要什么都往坏里想,天不会塌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