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纳了。

如今这层身份又一次次剥除了。到头来,剩下来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之后一段时间,陈文港多少生出了一些茫然的丧失感和屈辱感。

但更多地,他觉得那感觉并非伤怀,只是想不明白自己归属何处。

像保姆孟阿姨,她的家庭结构清晰而稳定。她每天唠叨,把每个子女的家庭情况挂在嘴边两个孙子,一个要上幼儿园,一个该上小学,但借读费实在太贵,儿子儿媳总是抱怨。另外她的女儿也怀孕了,还是一堆双胞胎。她还不小心说漏了嘴,流露出等外孙出生,就考虑要不要回老家帮忙带孩子的念头。她说完才反应过来,陈文港笑笑,假装没有听出来。

霍念生更不用说,他的出身有很多传言,但至少谁都不会否认,他是霍家少爷。逢年过节,他要回到老宅去,那里有他的叔伯和堂兄弟,供奉着祖宗的祠堂。他或许对这一套不感兴趣,或许打心里厌烦其中一些亲戚。但无论如何,他们始终是有血缘维系的一家人。

自然,论血缘,陈文港倒是想起过他的大伯陈增。

大伯与大伯母两口子本性市侩,以往你好我好的时候,自然无比亲热。只是现在他成了累赘,陈文港也清楚,对方怕是宁可他再不出现。堂妹结了婚,无疑也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

冬去春来,眼见一天天暖和起来。

阴湿寒冷的天气过去了,阳春三月,一年里最舒服的日子,楼下道行树上蓬出丛丛红云。

陈文港每天习惯性在台历上划时间,划着划着,发现清明都要到了。

这个习惯在去年还没有,是从今年过年开始养成的超市收银台送了一本灰扑扑的台历,他当时正好要做手术,就拿它来记录手术安排。记得多了,后面索性当成了便签本用。

他在医院来来回回,随手带的就这么两件东西,画画用的笔记本和记事用的台历。

不想它用起来很是方便,从头翻开,每个月对应的日期下面,陈文港用小字记下了他要做什么检查,吃了哪些药。虽然病历里每页都会打印日期,积攒到现在,所有的单据和报告加起来,已经成了厚厚一袋,光翻都要翻上半天。有个直观的备忘,总是容易一点。

整形手术的恢复期过后,陈文港在镜子里观察,右耳的畸形的确减轻多了。

脸上的疤痕依然凹凸不平,需要植皮,再过两个月才会安排第一次手术。

他也无所谓了,至少他自己更能接受自己的外表了。

陈文港甚至主动出门的时候多了一些。

他其实也没去很远的地方,陈文港翻遍了钱包,他原本有张市立图书馆的借书卡,找不到了,不过也不是大事,他重新去找工作人员,花五块钱工本费补办一张,不过两分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