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倚鹤用脚爪子想都知道,那些人除了为了恭维薛玄微以外,必然是想旁敲侧击打听“萧倚鹤”的情况,毕竟这世上对他了如指掌的人不多,若是魔头当真卷土重来,薛宗主定是首当其冲。
或许还在指望他能像当年那样,再手刃魔头一次。
再者……萧倚鹤不想碰见段从远。
我无心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对思影终究还是有些愧意的,更没想好见了段从远该作何表情。
是故他并不愿意去筵席上看那群人嘴脸,扬言困了,要睡觉,还说:“好师弟,我不挑,好养活,等你散席了再随便给我带点剩饭菜就得了。”
薛玄微哪里不懂他那点曲折婉转的小心绪,又拿他没办法,只得亲眼看他躺下了。而且薛玄微哪里真能给他带“剩饭剩菜”,两人在帘内亲昵了一会,非要套出他肚子里的馋虫想吃什么,这才与南荣麒去赴宴。
殊不知他们走了没多会儿,萧倚鹤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披了袍子出去散步。
清静宗阖宗上下都很古朴守旧,他少年时来过几次,很没趣味,如今几十年过去了,竟然没什么变化,连路边的鹅卵石都只是磨损得更光滑了而已。
他想着段思影的劫难,心里不由感伤,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观月台。
这处观月台也有个极负伤怀的名字,叫“烂柯台”,是某一任清净宗主,独登此台时见长空浩瀚,不由感念岁月流逝,回首山海苍茫,便提剑在旁边山壁刻下了“烂柯”二字。
如今那石刻仍深隽地嵌在山壁之中,在朦朦的秋月下,显得更幽邃了一些。
上次来清静宗参加万法会时,萧倚鹤也才十几岁,一行人在烂柯台上纵歌饮酒。南荣麒醉醺醺的站在阑干边上,豪言说要做天下第一,宁无致紧张地去拽他,生怕他跌落下去。
段从远在一旁陪饮,他不擅酒,两杯下肚就满脸通红,拽着萧倚鹤的袖子忸怩地说“我……喜欢你”,吓得萧倚鹤差点连夜离开此地。
后来酒醒了才知道,他想说的是“我妹妹喜欢你”。
几人夜里一通烂醉,翌日一早裹着满身酒气,照样在斗法台上耀武扬威,剑走如龙。
……可惜光景不待人,乾坤空落落。
如今的烂柯台上,再也没有曾经那群疏狂图醉的少年郎了。他们流散各处,死的死,伤的伤,有身居高位者,亦有落寞度日人。
一时唏嘘。
萧倚鹤走到烂柯台上,看其上多了一面石桌,正摆了一局未下完的残棋,看来摆了有些时日了,都已经沉淀了数片落叶。
他总之无所事事,就被棋局吸引住,坐在石桌旁慢慢研究。
局中白子稳重,步步为营,黑子说是激进好呢,还是应该称之为莽撞,只一味地往白子设下的陷阱里钻。可奇怪的是有数处,白子稍一合拢便可将黑子全局围歼,最后却都放水似的饶过了黑子。
看到后来,萧倚鹤直感觉:“这哪是放水,分明是泄洪!”
正是此时,一道平和清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友,可也懂棋?”
萧倚鹤吓了一跳,倏忽站起,袖口不小心扫过棋盘,将一角棋子给抹乱了。他看了看被自己毁掉的残局:“抱歉,好好一局棋,被我……”
“无事。”来者一身深靛色,抬手轻轻拂去了棋盘上的灰尘和落叶,俯身坐下,静静地从棋盒中拈出棋子,一颗颗补好被萧倚鹤弄乱的残角。
落下最后一颗子,他才微微笑道:“没关系,这局棋我已经刻在心里了。”
第89章 累棋之危 既然是流言,不信也罢。……
“小友可否陪我将此局下完?”
萧倚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