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这些药盒,抱着膝盖坐在封樾曾经待过的地方。

那一张沙发好像尚且存在他的体温,我蜷缩着身体,额头还热着,脚心却发凉。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床单和躺在上面的雪白的我爸。

我看着他合上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又看着我妈走过来。

我选择了相信她。

她说那个世界能找到我爸,带我回曾经幸福的家。

我当时一定早已陷入意志的混乱,竟然相信这样拙劣的谎言。

我被她用陌生的、不再温暖的双手,推入同样不见天日的境地。

这就是医院对于我的意义。

(五十一)

我不知道封樾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梦境里。

他曾经光临过许多次,这次应该也是一样。

我还躺在那张沙发上,用别人的眼光来看,那模样大概有些痴傻。

但我不觉得,我只是在等他,我不在乎。

可惜只有梦里能等到他来,我遗憾地朝他伸手。

既然是梦里,那我如果想要什么,是不是几乎都能得到。

他果然牵上来。

(五十二)

那一刻我觉得不对。

他的手掌是温暖的,又不完全,至少带着夏夜的一丝凉意。

他打开手中的袋子,拿出药膏和棉签,往我手臂的伤口上涂抹。

我瑟缩着后退,在身后藏好手臂,我摇着头说您别过来了,他停下了动作,望着我。

那双眼睛怎么会如此悲哀呢?

仅仅是因为我拒绝了他微小的请求吗?

于是我尝试着将手伸出来,在他面前朝他摊开掌心。

我说谢谢您,他才终于动了动,捏住我的手掌将我拉近一些,却一言不发地替我抹起药膏。

很奇怪,梦里竟然连这样的凉意都能如此相像。

直到棉签的头不小心戳在我的伤口上。

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到了疼痛。

也发现这不是一个梦。

(五十三)

人在梦里会感到疼痛吗?

针对这一点,我有肯定而准确的答案。

不会的。

不会的。

如果可以的话,也许我在现实生活中,也会是一个所谓正常的人。

我总是觉得人某种程度上是可以操控梦境的。

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想要回避,想要改变这个梦境原本的走向,这种情况下多半能成功。

那假如我有很想要做的事情呢?

伤害自己的,伤害别人的,通通都在梦里解决。

可是做不到。

因为没办法感到疼痛,醒来之后只会觉得还不满足。

只要我在梦里遇到我爸我妈,拿起刀对准自己的欲.望反而会变得更加强烈。

那是我没有做到的。

因此在这一刻,我从他手中将自己抽回来,我感到眼眶里蓄满泪水,我拼命摇头说我不要。

“不去医院……”我应该是说了这些。

我看着封樾紧紧收拢的眉头,我想他总算也要离开我了,离开这个奇怪的、不可收拾的病人。

“不去,不要……我不想,我不想……”

“求求您……”

我用手背和手掌来回地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