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感觉到贴身侍卫的气息,当即睁开眼,一把攥住他的衣袖,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命令道:“阿追,你送我回马车,立刻!”
沈柒刚接近,就有警觉的锦衣卫拔刀相向,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夜中的野地,哪怕有几盏提灯,这会儿也骨碌碌滚到旁边去了,沈柒又披头散发,裹着身长袍,哪里看得清眉目。
高朔钻出人群,顺势往沈柒面前一挡,打圆场道:“误会,一场误会。这是苏大人的故交,在此地意外遇见,倒叫荆红侍卫错认为刺客。”
锦衣卫狐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这个……”高朔支支吾吾。
苏晏接口:“高朔说得没错,是一场误会。没事了,都走吧,回营地去。”
他死死握着荆红追的胳膊,低声道:“你们再闹,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这话不止说给贴身侍卫听,同时也说给人群外的“故交”听。荆红追也意识到方才发生的事,绝不能被第四个人知晓,只得暂时按捺住满心杀意,将苏晏往背上一托,施展轻功掠向营地。
高朔见沈柒还站在原地,冷脸盯着远去的荆红追,忙压低嗓音哀求:“回吧爷,把血先止了。日子还长着呢,想做什么有的是机会。”
沈柒这才转身,几个纵跃,消失在林野间。
苏晏趴在荆红追背上,轻功疾掠时风声掠耳,他生怕从空中摔下来,双腿本能地夹紧对方的腰侧。
荆红追用手掌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屁股。
苏晏忽觉一小股热意,从不可描述处缓缓流出,渗透衣裤,顿时脸色发绿,羞愧万分地叫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荆红追也感觉到手掌上湿漉漉的温热,以为他那处受伤流血,忙不迭停住脚步,把手拿到面前一看――
掌心濡湿,但没有血色。
倒是有股难以形容的辛腥味儿,像四月盛开的石楠花。
他瞬间就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咒骂了一声:“杀千刀的狗千户!”
“现在是同知了。”下意识地纠正完,苏晏发现重点偏了,摸了摸鼻子,讷讷道:“你都……看到了?”
荆红追将手掌在裤子上嫌恶地来回擦拭,咬牙道:“大人受这奇耻大辱,都是我护卫不周,今后再有天大的事,我也绝不会将大人置于无人守护的危险境地。至于沈柒那头恶狗,待回京安顿好大人,我便去削了他的脑袋!”
苏晏陷入两难的尴尬中,既没脸告诉荆红追,刚才那不是强奸是合奸,又不能毫无理由地禁止荆红追对沈柒出手,关键是这刺儿头也不听啊!一时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
荆红追心生疑窦,放下苏晏,转身端详他:“大人为何欲言又止……是另有隐情?”
苏晏“这个那个”半晌,最后羞惭地低下了头:“是我没拒绝他。”
荆红追愣住。
片刻后恨铁不成钢地叫了声:“苏大人!”
他早先做惯了杀人、绑架的勾当,知道有些受害者遭遇暴力胁迫时,因为生死操纵在施暴者手上,不得不依附对方的态度求生。在这种情况下,受害者就容易被施暴者一点手下留情的“仁慈”打动,从而对其生出病态的依赖,有时还会对施暴者产生怜悯、感激甚至是爱慕之情。
但这些感情都是扭曲与错误的,是暴力带来的另一种心灵伤害。
苏大人或许当时没有强烈地拒绝,但这并非他的本意,而是一直都困于阴影,深受其害。
苏晏被他这一声痛心切齿的“苏大人”,叫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
荆红追慢慢握紧了拳头,深呼吸着,又缓缓松开。他极尽所能地,用最柔和的语气说:“不是大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