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寒暄过后, 高岐单独留了萧景姝说话。
“节帅已将你的身份告知了几部首座。”高岐严肃道,“我再确认一次,你与陛下是亲表兄妹, 且不愿嫁给他,可对?”
萧景姝颔首道:“没错。”
“好,那我就把这东西给你。”高岐从随行携带的一堆医术里抽出一本古旧的册子,递给了萧景姝,“大帝生而知之,于医道之上也颇有见地, 当年的苗疆大巫也是因此与她交好。她曾言三代内表亲成婚生出的子嗣极易患病,后来清查户籍时太医院中太医从旁协助, 发现确实如此。这是当年大帝与大巫一同钻研出的医稿, 你可拿给陛下看一看。”
萧景姝颇为惊讶地接过那本医稿, 边翻看边说:“这样大的事竟未曾公之于众……是因为世家么?”
大晋建国之初世家林立,几大族只在彼此间嫁娶, 甚至以与皇室通婚为耻。历经龙朔、显圣二帝与天盛大帝连番打压后才收敛气焰。而后隆庆帝宫变时借了世家支持, 再次养出了他们的傲慢习性。康、崔叛乱之时,康氏将嘲笑他们身负突厥血脉的几大世家杀了个干净,是以昔年诸多世家, 如今只余以琅琊萧氏为首的“身段灵活、长于留存”的几家。
“是啊,不仅如此,民间也有亲上加亲的传统,是以这东西未曾公之于众。”高岐有些怅然, “不过大帝说所谓亲上加亲是因为人们眼界太窄,只能从认识的寥寥几人里挑,待到娘子们也能出门闯荡、百姓口袋里都有银子了就会好上很多,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也是她们太女卫未完成的事业之一。待到找到用更通俗易懂的法子向百姓解释相近血亲通婚的坏处后, 要将严禁三代内血亲通婚的条例写进律法里去。
高岐收回思绪,又取出一只药瓶,压低声音道:“这是你以往给陛下下的毒的解药,你可有做备用的?没有我便将这份给你,什么时候给他解毒还是由你安排。”
萧景姝盯着医稿的某一页,眼中焕发出某种奇异的光彩:“用不着那个了……高大夫,咱们鹊部有什么只生女儿不生儿子的偏方么?你拿给我研究一下。”
她要这东西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高大夫有些震惊于她的大胆,唇角抽搐了一下:“谁跟你是‘咱们’,你不是凤部的么……”
边说着,边踟躇着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去开药箱的锁。
“凤什么凤,我这辈子和这个‘凤’字犯冲。”萧景姝忙道,“待会儿我便写封信给老师,自请入鹊部。”
高岐登时眉开眼笑:“这才对,我活了六十多年就没讲过比你更有天赋的孩子……喏,都在这里,也是当年大帝让大巫研究的玩意儿,不过最好别用,这东西太不稳当了。”
萧景姝一手医稿一手偏方,将纸上的内容细细对比了一番,又回忆了片刻巫婴阿婆的手稿上有关生育之事的内容,拉住高岐的手道:“我倒有个将其变得稳当的法子,您看这样行不行……”
两人辩了约有一个时辰,直到萧景姝估摸着到了卫觊忙完的时候,才意犹未尽地止住了话头。高岐满面红光依依不舍地送她出门:“明日咱们继续,皎皎啊,你那条蛇能不能交由我几日?”
刚刚被一老一少逼着又放毒又吐口水还被扎了几针取血的乌梢鳞片都炸起来了,整条身子都在用力,大有把萧景姝的手腕箍断的架势。
萧景姝给它顺了顺鳞片:“怕是不成,它容易伤人,等明儿我再带着它去您车上。”
草草收拾了一番仪容,萧景姝带着小桃去了卫觊暂住的院子拜见。
他的穿着打扮与以往并没有太大差别,只袍角与袖口多了龙纹,面前还摊着刚看完的奏折。萧景姝的眸光本是不经意间掠过,却被最后落款处极其明显的“萧不言”三字吸引住,不自觉地凝滞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