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当个摆件放在京都, 高兴时拿出来供人观赏,不高兴时就斥骂几句。王公贵族的公子们暗中较劲,相互间比不过了就拿他来垫上一脚,又因为觉着他寡言, 肆意羞辱也不知还嘴,索性愈发放肆。婢子仆人们厌弃他, 却又不得不仰仗他, 他们拿走他的俸禄衣食,去接济自己的丈夫孩子。
可他不怨不恨, 像一尊无言的雕像默然承受, 他看着身边的一切发生, 只觉得这些人和他的人生一样乏善可陈。
他知道这些人所有促狭的勾当、阴险的心思和难堪的窘境,自然也知道她的。
一个被云杉当傀儡似得养在家中,随时准备为云青风赴死的将门小姐。
同他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如云清澜所言,他确有韬略,朝野诸事也多有筹谋,但这不过是他为自己无聊人生随意寻找的注脚。人活下去总要有那么几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可如今,他竟在另一条绝路上看见新的生机。
但她呢?
他默然无声地走到今日,渐也生出些雄略抱负,他自诩看尽冰冷人事,可却至今仍旧想不通,云清澜那夜,为何要在他的帐中放一盆炭火。
父皇无能,尚且坐拥一方天下,母妃胆怯,却也金衣玉缕端坐高堂。他们难道不知冬夜寒冷吗?难道不知异国他乡,长夜难捱吗?
他们有泼天富贵,尚要把嫡亲的儿子放在绝处,可她有什么?又凭什么在他的寒帐里添一把柴?
秦朝楚把云清澜紧紧抱在怀中,似要将其揉进骨血一般。
可她就是添了。
他在漫长岁月里被熄灭的渴望,就这么被她轻而易举地点燃起来。
那夜寒冬月下,他早知自己心动,不知的却是竟已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