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楚看着那朦胧泪眼,心中却想,便不如叫他死在此刻罢。
血珠自颈侧滑落,又顺着冰寒的无涯剑刃蜿蜒而下,落在二人脚下的泥土中,就给干旱的武朝大地浸润出一方不为人知的湿漉漉的春天。
“小???云将军,殿下他并非是???”
秦朝楚不说话,站在一旁的笛灵就急切地开了口,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清澜倏尔打断了。
“叛家之婢,所言之何?”
云清澜不愿理会笛灵,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依旧盯着秦朝楚淡淡道。
笛灵登时愣在原地,未说完的话被堵回胸口,心也跟着一道酸涩起来。
她自武昭二十一年入云府为婢,虽是婢子,可小姐却从来都不曾把她当下人使唤。府中寂寞,她们便吃住都在一处,日日相伴着长大,在笛灵眼中,这个小她几岁的小姐就如自己嫡亲的妹妹一般。
那日衡芜叛走,回京的这些时日,笛灵其实一直暗中跟在秦朝楚身边,多少次遥遥相望,她就离小姐那么近,可笛灵却始终不敢上前。
这么多年,小姐心里有多苦,笛灵不是看不见,她没有朋友,纵使千军万马拥在身侧,也依旧只是孤身一人,而后来,就连那唯一一个自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丫头,竟也是别有用心。
如今以家婢相称,那衡芜山中的事,小姐终究是恼了她。
笛灵住了声,可秦朝楚却还是站在原地不说话,他柔柔地凝视着云清澜,竟是在这要命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出了神。
云清澜心间苦涩悲哀,看着一言不发的秦朝楚,她抖着手等待良久,可漫长的无言沉默中,那因秦朝楚一句“不是”而生出的希冀之火渐熄,她垂下眼睑,终究是于无边夜幕中心下一横――
“将军,将军!不是伍将军的原因!”
电光火石间,难民中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云清澜抬头去看,正是先前在城南街市上被她救济的八旬老伯。
老伯被人搀扶着从远郊处匆匆而来,他喘着粗气,看见云清澜,眼中就倏尔涌起悲酸,他抬手掀起衣袖,露出一节被粗布包着的血淋淋的断臂,哀声道:“是陛下,是陛下容不下我们了!”
飞仙台上谏云清澜虽以一人代难民受过,可这件事终究是惹恼了李玄臻。
清心殿中李玄臻嘱咐吕莲生命姚荣远带禁军收拾了藏在城西郊外的难民,可却又怕云清澜知道后如在飞仙台上一般对此横加阻拦,是以李玄臻又借调粮之事将云清澜调离了京都。
不过一群饭都吃不饱的老弱病残,按说姚荣远带着禁军,本该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能将其全部剿杀,却没想到,本应置身事外的秦朝楚竟会突然出手相护。
秦朝楚算到李玄臻必会在云清澜离京之夜向难民发难,是以早早带着难民分散着躲藏在城西各处。你追我逃间几番周旋,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依旧避免不了兵戎相见。
也幸好,有秦朝楚坐阵其中,他们这群东拉西扯临时凑在一起的无名之师,也勉强用血肉之躯摇摇欲坠地抵挡住了姚荣远一次又一次凶恶的进攻。
在这其间,京都城内饥荒更甚,听闻城外的难民手中有粮,夜间便总有沦为难民的百姓偷渡到对面。
覆水难收,这本该是场单方面的屠杀,可有了秦朝楚的介入,才又演变成了如今这同难民起义一般的两相争斗。
而这其间,姚荣远知秦朝楚身份,可难民却是不知道的。
秦朝楚对难民说他是伍将军,那不论姚荣远如何说,在难民心里,他就是伍将军――会护他们性命的伍将军。
“伍将军说,云将军很快就会回来救我们。”八旬老伯颤巍巍地上前一步,浑浊的眼里流出两行被故国抛弃后又绝处逢生的悲酸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