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潋不耐烦地说:“说了不要。我哥他们呢?”
仆役呐呐地说:“在二楼呢,他们也是来看柳梢姑娘今晚亮相的。”
“行了,你滚吧。”夏侯潋转身朝后院走,穿过满楼挂着的红绡帘幕和成双结对的男男女女,避开想要靠他身上的女人,绕过池水和影壁,再走过穿堂,到后院寻到自己的屋子,一脚迈进去,关上门。
腰腹上的疼痛后知后觉一般铺天盖地地袭来,像火在灼烧。那是在杭州刺杀姓高的的时候不慎落下的伤,没来得及好好处理就去追人了。夏侯潋脱下衣衫,露出身上斧凿刀刻般的肌肉,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剑伤、刀伤、棍伤、箭伤比比皆是,简直没有一寸的好肉。
腰上晕晕地红了一条线,像宣纸上晕染的墨水。夏侯潋咬紧牙关,把假皮撕下来,撕裂伤疤的疼痛差点让他昏过去。
那个时候时间太紧,他用假皮黏上就走,只想着止住血就好,现在可遭罪了。他上好药,缠好绷带,已是满头大汗。随便擦了擦身子,穿上衣服,推开门,月亮上了中天。夏侯潋拎了一壶酒到河边上吹冷风,曲阑干玲珑如画,河中心的小艇里传来琴声。
“喂,老大,你怎么在这儿一个人喝酒呢?你们楼里雏妓亮相,你不去看看?”唐十七笑嘻嘻地凑过来。
唐十七是个圆脸的男人,看着十七八岁的模样,其实和夏侯潋差不多大。他模样讨人喜欢,嘴巴又甜,少女妇人都爱和他玩儿。这小子本事不大,从唐门溜出来,花光了盘缠,就靠吃软饭为生。一下吃得太过猛,没有兜住,栽在柳归藏手里。幸好夏侯潋当时路过,才捡回来一命。从此金盆洗手,只混迹勾栏瓦舍。
“看个屁,无聊。”夏侯潋抿了一口酒,晚风料峭,吹得他浑身泛起凉意。
“我说你们两兄弟,铁了心要把自己活成和尚。你哥那傻蛋也就罢了,你该不会每天晚上都对着照夜自渎吧?”
夏侯潋斜了他一眼,转过眼去看漆黑的河水。
远处的画舫忽然喧闹起来,夏侯潋望过去,竟看见十几个伽蓝暗桩从河中窜出来,像水鬼似的扑向画舫,但惊变陡生,更多男人从船舷下站起来,挥刀把暗桩劈回水下。
“伽蓝刺杀的是什么人?”夏侯潋问。
唐十七耸肩,“诸事莫问,杀人无禁。你是伽蓝的刺客都不知道,更别说我了。”
夏侯潋又看了几眼,太远了瞧不清,只能看见整艘画舫都沸腾起来。
不知刺杀的是江湖人还是朝廷的人。
夏侯潋忍不住想起沈?i来,那个小子比他出息多了,现在已经是东厂的督主,太监里说一不二的大拿,只等哪天把魏德拽下来,自己坐那第一把交椅了。
若他有沈?i的智识,或者有持厌的刀术,也不至于捱到现在还杀不了柳归藏。
说到底,他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唐十七,我打算下个月去刺杀柳归藏。”夏侯潋忽然说。
唐十七一愣。
夏侯潋拍拍唐十七的肩膀,“到时候你做我的鞘。”
“你不等复原了牵机丝再去?”
“不等了,有照夜足够。”
“你要是死里头了,我可不救你。”
“不救就不救。”夏侯潋挑起帘子,进了屋。
唐十七看着他的背影,那个以凶狠毒辣闻名的刺客,明明走在灯火通明的销金窝里,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透着几分萧索和落寞。
二楼雅座,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扒着阑干往下看,身上穿着竹绸对襟上衣,腰间挎了一个银笛子。年轻人看见夏侯潋,喊了声:“师哥!”
夏侯潋点点头算是应了。
持厌坐在杌子上,手里拿着孔明锁摆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