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你们匣子的那个女人,你们可知道是谁?”
“是个女侠,她说她姓夏侯。”母亲细声说道,“我家小宝掉水里了,是她救了小宝。公公,我们从来没打开过匣子,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沈问行奇道:“你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就送来,不怕出事儿吗?”
“她也是个有孩子的女人,我看得出来,”母亲道,“一个当娘亲的人,是不会做坏事的。”
沈?i挥挥手,让沈问行给了他们几锭银子,送他们出衙门。他挥退了众人,撩开帘子,转进后屋,将匣子和静铁放在一起。青灯下,匣子的黑漆上流淌着润泽的光。沈?i抚着匣子长长叹了口气。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前辈,你的愿望,我听见了。
第40章 黑面佛
黑面佛其实是一座山崖,高耸入云,怪石嶙峋,山石通体漆黑,杂草横生。从某个角度远远看去,隐隐能看出一个盘腿而坐的大佛的形状。站在它的脚下,仿佛能听见黄钟大吕般的亘古佛音,让人有一种想要跪拜下去的冲动。
冬雪天,大雪弥漫了整座山,也包括黑面佛。它的脖子和脑袋淹没在缥缈白云之上,身上落着厚厚的白雪,似是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袈裟,圣洁而肃穆。
夏侯潋顶着寒风往上爬,他带的行李很少,不过几个冷馒头加上一柄横波,还有几块火石和一条绳索。睫毛上积着细细的雪,仿佛白色的鸦羽,夏侯潋走得脚都没有知觉了,木然向前,似一具不知冷暖的傀儡。
他之前回了一趟家。那个本来就凄清的竹楼,少了一个人,愈发像个废墟了。
他有时候会忘记娘已经没了,早上起来习惯地敲她屋子的门,想要喊她起床。做饭做两人的份,摆两个碗。他本来很习惯一个人在竹楼里生活的,现在却无所适从了。
他会坐在屋檐底下发整夜的呆,山的夜里静谧无声,仿佛世界都是空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觉得他像一只刚刚学会捕猎的狼,第一次独自踏入崎岖的森林,被敌人撕咬得遍体鳞伤,本以为还可以回到家得到母狼的安抚,却发现窝已经没了,他伤得再惨再痛,也不会得到想要的安慰了。
所有人都告诉他,人总是要死的,尤其是他们这帮命运悬在刀尖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人。不得好死的刺客数不胜数,刀冢下堆叠的尸骸没有一个寿终正寝。
可他们忘了,那些刺客都没有孩子,孤零零地活,孤零零地死。就算突然世界上没这个人了,也不会有人惦念。
而夏侯霈是有孩子的,这是她曾经活着的证明,这世上除了夏侯潋,不会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为她难过,不会有人抱着她的刀在雪夜里踽踽独行。所以也只有夏侯潋,只有他,可以为她报仇。
夏侯潋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默默地想,是啊,只有他了。
花了一天的时间,他才爬到黑面佛的肩头。夜幕已经降临,他不打算再往上爬了,在黑面佛的耳洞里生了火,决定在这儿凑合一晚上。
夜是茫茫的黑,黑到尽头泛一点微微的蓝。白雪铺满了整座山,从黑面佛的肩头望去,仿佛有雾气似的,又像是无来由的烟,弥漫在山的深处。偶有几盏灯火盈盈地亮起来,零落在山的各处,像孤零零的萤火虫,像天上掉落的星子。
他很快找到了自家竹楼的方向,它陷落在一团沉沉的黑暗里,死亡般的静寂。他在那里立了夏侯霈的衣冠冢,如果她的魂魄可以寻回来,会发现墓前摆了她最爱喝的烧刀子。
夏侯潋抚着怀里的横波,缓缓闭上眼。
忽然,悠悠的埙声传来,夏侯潋打了个激灵。在这四处空旷无人的地方突然听见吹埙,着实有些吓人。走出山洞仰着头往上望,上面黑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