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等待的当口翻了本折子瞧,蚂蚁一样大的字眼儿,看久了竟会动似的,慢慢爬出夏侯潋的轮廓来,朱笔握着手里半晌,硬是没批半个字。任是再精明的人物,遇了情爱也脱身不得。沈?i扔了笔,揉了揉太阳穴。
司徒谨来了,呵腰道了声“督主”。
沈?i意态惫懒地应了声,道:“夏侯潋过些日子会来东厂应卯,你把他安置在辰字颗。魏德留下的那批人还没清干净,如今的东厂,鱼龙混杂,还有不少递银子进来的废物。”沈?i嫌恶地皱了皱眉,“辰字颗的番子都是我的亲信,可以信赖,也只有他们知道夏侯潋的身份。让徐若愚好生照看他。危险的活儿别让他干,考课也放松些儿,暗地里交代下去,莫让人知晓。”
“是,卑职明白。”
第68章 落花逐水
黑漆漆的大街那边传来几声梆子声,然后是更夫的吆喝:“天干夜燥,小心火烛!”
夏侯潋和一干番子们埋伏在大街两侧,他背靠着柱子,藏在一根梁柱的影子里,左右都是和他同样的番子,左手按着雁翎刀,呼吸调整到最轻。黑色的曳撒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唯有胸背上的刺绣流淌着暗金色的光辉,一闪而过的狰狞。
今天是他成为东厂辰字颗干事的第三天,奉命埋伏于前门大街,捉拿逃亡的魏党余孽李显。他握了握拳头,伤疤紧绷,麻麻地痒。
他在家休养了半个月,嘴里的牙也补好了。原本是不打算补的,反正缺在里头,除了吃饭塞肉之外不怎么碍事,沈?i非按着他的脑袋让人补,用的还是象牙。罢了,债多不压身,反正欠沈?i这么多债,不差这一笔了。他还问了沈?i唐十七的下落,沈?i说没见过这号人,估摸是逃了。夏侯潋替唐十七捏把汗,原先看到暗窟的玩意儿都在沈?i那的时候还以为那小子凶多吉少,幸好已经逃之夭夭。沈?i把他的刀枪棍棒衣裳鞋袜都运到了他家里,说当初是怕被人偷了,代为保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i觉得会有人想要偷避火图、汗巾子和裤头。
他还用夏侯潋的名字,天下同名之人数不胜数,他容貌已经变了,不怕有人说他是伽蓝刺客。沈?i的一些亲信应该猜着了他的身份,不过他们许多人自己也不干净。沈?i手底下的亲信大半出身江湖,有的当过响马,有的贩过私盐,还有的甚至当过海盗,现在能安身立命下来,都是沈?i帮他们洗白的。在他们眼里,夏侯潋也是这样被沈?i招揽来的能人。
街深处响起了辚辚的车马声,站在夏侯潋对面的徐若愚撮唇学了几声鸟叫,所有番子立刻警戒,右手握上刀柄,贴着柱子,目光望向远处的黑暗。
徐若愚是辰字颗的颗长,上回扮福王的就是他,据说以前是混戏班子的。长得喜庆的脸蛋已经敛了笑意,眼角眉梢都是冷峻的杀意。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过来了,很快进了前门大街的街心。番子们鱼贯而出,手弩横在臂上,挡住马车去路,徐若愚亮出牙牌,厉声喝道:“东厂拿人,里面的人,下来查验!”
马车没有动静,仿佛死了一般。空荡荡的夜里,只能听见番子们的呼吸。番子们惊奇地发现,两辆马车的车轼上都没有车夫。车马无声地停在街心,仿佛从阴间驶过来的灵车。
“再说一次,里面的人,下来!”
话音刚落,空气中忽然响起细微又尖利的鸣响,夏侯潋眉心一跳,撞开徐若愚,迅速拔刀。水银一般的刀光一泻而出,两支黑色的短矢先后撞在拔出的刀身上,两点银色的萤光水滴一般迸溅。
徐若愚嘶吼:“放箭!上!”
弩箭射入夜色,呼啸着没入马车的帘子,然而只听得数声闷响,然后声息俱失,仿佛遁入了不知名的空虚。番子们收起手弩,拔刀出鞘,雁翎刀??金的刀柄和吞口在黑暗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