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楼。”宋双榕想,他或许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但也懒得解释,只说:“放心,不会让你久等。”

没想到李聿却问:“宋双榕,你现在去荣楼干什么?”

“我到了联系你,拜拜。”

又一阵风从地面掀起,宋双榕不想再听李聿的质问,把电话挂断了。

恰好十点整,他点进聊天框,看到何应雨一分钟前发来一段语音。

语气急急忙忙地说,有个镜头需要重拍,门卡他交给场务了,一个穿白马甲的女孩,已经出去话没说完,远处有人喊“摄像”,语音就断了。

进组以后,这种身不由己的情况是常态,宋双榕决定,等何应雨杀青后,一定要请他好好吃顿饭,慰劳一番。

他收起手机,往巷子里走。两天前听何应雨说过,今天几场都在主戏台拍主角初遇和决裂的地方。今晚是决裂戏份,十分应景。

快走到尽头时,右前方有几个围在一起说笑的女孩,宋双榕抬头去看,没注意身侧,肩膀差点撞到迎面走来的人,两个人都停了停。

“不好意思。”环顾一周,没看到白马甲,宋双榕将视线收回,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清面前戴棒球帽的男孩比他高一点,穿电影学院的黑外套。

男孩也在低头打量他,说:“抱歉抱歉,是我没看路。”

宋双榕对他笑笑,准备继续向前走时,肩膀被突兀地搭了一下,棒球帽男孩问:“你姓宋吗?”

宋双榕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是,怎么了?”

“还真是啊,”男孩语气惊喜,“应雨哥让我给你送卡。”

从他手中接过门卡,宋双榕道了谢,又说:“应雨说是一个女孩来送,我就没注意到你。”

“小文姐被导演喊走了,幸好我认得你。”男孩说。

放在以往,宋双榕也许会熟稔地和对方交流一番,但一想到马上要去见李聿,心口始终像有什么东西行将坠落,忐忑不安。他没有心情多说,再次道谢后准备离开。

男孩却说自己收工了,宋双榕只好和他并肩前行。

快走到巷口时,宋双榕记起来,李聿应该是知道荣楼的。

去年拍完期末短片,回家后他将荣楼的故事复述给李聿听,虽然不抱李聿愿意和他并肩走过爱情之路的希望,但也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反应。

宋双榕清楚地记得,李聿埋首于书桌前,右手边有一本翻开的《希尔伯特空间导论》,左手正在教案上做标注他是左撇子,但右手也能熟练使用。

闻言抬起头,钢笔尾端隔空指向宋双榕的书桌,不带感情地说:“需要我提醒吗?你的论文进度为零。”

宋双榕顿时兴致全无。

回想挂掉电话前李聿的质问,宋双榕猜测,李聿不见得记得荣楼故事,但一定认为他即便分手,也依旧沉迷享乐、不学无术。

宋双榕双手插兜,右手握住钥匙,手指在钥匙孔上摸索了一会儿,将系在上面的一根红绳去掉了,慢慢地在指尖绕圈。

他出生和长大的鲤城,有“三步一庙,五步一堂”之说,小时候进不去家门时,他便穿梭在庙宇之间,跟着僧人听经绕塔、供奉叩拜。

虽然虔诚欠奉,但贪婪地许过很多愿,大部分自己都忘了,小部分实现过。

钥匙上的红绳,是暑假期间,他故地重游,从香火最旺的寺里求来的一对。宋双榕自己也清楚,把感情寄托于缥缈不牢靠,也不实际,但仍忍不住。

和李聿在一起后,宋双榕每一次许的愿都和李聿有关,他也没其他更亲近的人了。

但李聿从不相信神佛,不听任何爱情故事,也不系红绳,不看文身,不留纪念。他只信真理,只做有意义的事,只喜欢聪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