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年是正经人,最多跟她口头上闹几句。

他说要教她,就是真的在教她。

江月在他那里学到了很多接人待物的本领,知道怎么对下恩威并施,施恩要有什么样的度。

“你可以当个接人待物如沐春风的人,但是不能让他们觉得你没有一点距离感,那会让他们产生僭越之心,甚至生出嫉妒,觉得你这种人都能过得这样好,凭什么我却要……”

“这种心理会让人生出许多心思,甚至做出常人想象不到的事情,轻则造谣生事,重则与外人勾结,甚至暗害。”

诸如此类的对话都不是特地发生,反而是有时候遇到了什么事,周颂年便私下闲聊时,不经意间与她复盘,或者江月主动问起,他也会耐心解答。

他从不说她做错,只是告诉她怎么样可以做得更好。

又夸她“我们月月也是很聪明的,什么事情都一点就通。”

江月常常被夸得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娇纵的猫儿一般任他梳理。

有时候又很忐忑地问他:“你知道这么多,难道以前也遇到过这些事吗?”

江月那时候甚至都对周颂年产生了同情,他是年龄比她大一些,但是要掌握这些事情,总是吃过亏吧?

吃一堑长一智,他一路走来,遇上过多少磨难呢?

周颂年听到她的担忧问询,唇角微勾,故意道:“唉,都过去了。”

惹得她更为心酸,恨不得对他多加弥补。

她太坏了!

怎么可以背地里跟朋友抱怨他“爹味十足”,有教师癖。

直到到了周家,她见到了郑惠,被真正严厉的挑剔,以苛刻的态度灌输知识。

她才知道她一点也不聪明。

只是周颂年在向下兼容她。

就像人类发现猫咪会“喵喵”着说你好,他们也会夸赞猫很聪明,甚至拍到网上让一堆人夸猫聪明。

这是一种带着轻视态度的夸赞。

就像猫永远上不了大学,周颂年打小就对那些事得心应手,根本没有什么惨痛“过去”,江月也很难学会他们那套生存准则,跟所谓的“基本常识”。

江月回想起那天,周颂年在那个刻薄领班面前,为她说话的行为。

她乍然明白,那不是他的怦然心动,也不是什么所谓的英雄救美,更不是老套爱情电视剧里的男女主初次相遇,奠定什么爱情基调。

那不过是他习以为常的“施恩”。

平平无奇,没有半分特殊。

丫鬟怎么能去心疼她锦衣玉食的主子?

江月跟那个最终被辞退的员工没有什么两样,她们都是在为周颂年打工,只不过她的工作离他更近,拿钱更多。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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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所谓的美好回忆,随着她对周颂年这个人、以及对他所处于的阶级地不断了解而逐渐祛魅。

粉红泡泡褪去,剩下的现实荆棘密布,幽深晦暗。

像是一个攒有不多不少氧气的罩子,套着她的颈,吊着她既不能干脆痛快的死,也不能舒舒服服的活。

洗漱完,江月到了楼下餐厅坐定,陈琳见她下来,立即迎了上去:

“太太是饿了么?厨房还在忙,不如我先去给您端一盘果切。”

江月笑道:“我就是在房间待久了,下来透透气,果切倒不用,榨一杯橙汁就好了,也不用催厨师,还不饿。”

陈琳果然照办,等她离开。

江月掏出手机,翻找到方青筠的头像,点进去,给她发了条信息。

【情况有变,姐妹待会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