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梦见自己躺在一片青青草地上,四肢放松,格外舒适。忽然,一块大石从天而落,压住我的胸口,使我喘不过气。
我在梦中挣扎半天,刚想喊叫,梦就破了。房间很暗,睁开眼睛适应几秒也只能看清家具的轮廓,以及,压在我身上这个人的轮廓。
与此同时,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大脑一下子清醒,我大声叫喊,抬手去推,却被那人牢牢按住了手腕、捂住了嘴巴。
“别动,”这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我马上就走。”
是张明生。
我惊讶,只是这种惊讶我已经经历太多次,很快就适应。
他比丧尸更吓人一些,却也比别的陌生人安全一些。
至少他的手段,我已一一经历过。
见我没再动弹,张明生就松开了我,侧躺过来,把我拥进怀中。
“你流血了?,”我在床头柜上摸索,想打开台灯,“发生什么事。”
“路上碰到一些小摩擦,”他趴在我身上,头埋在我的颈间,呼吸温热地落在皮肤上,“这次,我是自己爬出来的。”
看来是车祸。
这么晚,他和谁玩追逐战。
“……是有人动手脚吗?”我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慢慢落在了他的背上。
“不是动手脚,是动手指,”张明生笑了一声,往我肩膀处拱了拱,“最近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好好休息。”
“难道这里没有监控吗?”我反问。
“还没来得及,”他答。
“那我就什么也没做。”
“好,”张明生依旧抱着我,声音闷闷的。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总有一些孩子气,像是故意的。难道他也知道年轻时的他更招我喜欢?
我摩挲着他的发尾,问:“你是不是本来就知道我老师的一些事,只是不愿意告诉我。”
张明生没有讲话。
“我知道,对于你而言,他们每个人都是杀害你父母的帮凶,细节对你而言是种……”话还没说完,张明生收紧了手臂,好像要穿透皮肉,将我们的骨架锁在一起。
我呆呆地望着昏暗中闪着淡光的吊灯,吐出没讲完的两个字:“……折磨。”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我们久违地躺在同一张床上。
“我知道你要离开我了,”张明生说,“到现在为止,除了重蹈覆辙,我没有想出新的办法。”
“那就不要再想,张明生,我们都应该有新的生活,你明白吗?这么多年,我们从未分开过,你不好奇在那之外的人生吗?”
我不是你真正缺失的,你也不是我必须拥有的。
感情不应该被迫发生,这场纠缠早就应该结束。假如能选择,我不会选择一边遭受折磨一边爱他又恨他的人生。
我宁愿那场烟花结束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彼此。
又是一阵沉默。
在我的睫毛提心吊胆地眨到四十五下时,张明生说:“分开以后你想做什么?”
我答:“不做什么,就只是生活而已。”
“睡吧,”他说,“等你睡着我再走。”
“如果想让我好好睡,就不要忽然闯进来,”我闭上眼睛,“至少该敲一敲门。”
“如果你知道是我,还会开门吗?”
“……”
“我没有敲门,是因为我知道答案。”
我沉默了。
我和张明生如今的关系,处于最亲密和最陌生之间。张明生心里清楚,我究竟想往哪一边迈步。
他的身体随呼吸起伏,好像睡着了。
让我问不出他还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