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着额头,哀叫道:“做什么啊。”
“防止您抢方向盘,我先停车,”阿海匆匆熄火,转过头来看我,“于先生,假如您抢方向盘,最好的结果是我们都没事,中等的结果呢,就是我们受了些伤,不管轻重,都要进医院,再然后呢,要么你死,要么我死,要么我们一起死。”
我当初认识的阿海,已经在张明生身边做事将近两年了,他已渐渐习惯港岛的生活,对张明生也言听计从。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好像压抑着一股淡淡的不耐烦,忽然冷着脸为我摆出他的预测,让我一时有些讲不出话。
他见我没有吭声,回头发动车子,打转向灯,慢慢行上正轨。
在哒哒的转向灯声音中,阿海再一次开口:“假如一定会死一个人,我希望是我,这样就不用害怕死无全尸,于先生,我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听他这一席话,我哑口无言,往后一坐,倚在座椅里。
我抱着手臂,打着石膏的腿艰难地斜伸,默默在心里打算。环视车内一圈,我忽然发现,阿海开的不是张明生的车。前镜上挂着一串菩提,还吊着一块佛牌。那不是张明生的风格。
张明生只有一枚护身的吊坠,碧玉做的,一直随身戴在身上。后来可可进老宅受惊,啼哭不止,张明生当场拽下了它,为可可戴上。可可立马就不哭了。
在新旧交替碰撞的的港岛,风水学一直鼎盛,神鬼之说也从未销声匿迹。
街上的人光鲜亮丽,店铺富丽堂皇,霓虹灯牌闪得人睁不开眼睛,更不必讲那些高楼大厦上瞬息万变的立体广告。影星巧目笑兮,动漫人物来回跳跃,好像下一秒就会冲出屏幕。
有时去最繁华处,向上望,真的仿若到了最遥远的未来。在那里科学解释了一切,创造了一切,人类凭借才智点燃了能与太阳媲美的光亮。
可是向下看呢,个个肉体凡胎,随风钻进他们的家里,最不信神佛的,说不定也在社交网络上转过好运贴,转发就可得财,何乐而不为。
我不虔诚,也不排斥,张明生对这些则是漫不经心的态度,能利用就利用。
可是阿海不同。
阿海对自然有着一种朴素的信仰,这或许是他的家乡带给他的影响。
我想了想,向后仰,看着阿海的圆寸,慢悠悠开口讲道:“算命的讲我今年流年不利,要被水冲,刚好你叫阿海,看来他也算有点道行。”
阿海没有讲话。
我偏头看看他,仰躺回去,盯着车顶未开的天窗继续说道:“不过呢,他又讲,我叫抚潮嘛,理应能逢凶化吉的,我琢磨了一下,感觉他的意思呢,就是我跟你是可以做朋友的,我们互相帮衬嘛。”
他还是对我不理不睬。
我深吸一口气,劝解自己不要气馁,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有。我咬了几下手指,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听说你是张明生的姑姑送来的,唐太位高权重,又没有儿女,怎么会突然把你和阿山送来港岛,怎么,得罪主人家啊?”
又是一次忽然的刹车,这次我毫无准备,差点栽倒,伤腿也被扯动,呲牙咧嘴地叫了起来:“你要谋杀我啊,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什么事,你一辈子都别想回唐太身边,我会同张明生要你,让你天天帮我推轮椅,干杂事。”
“你想要什么,”阿海终于开口,“我不可能放你走的。”
“我要打电话。”
“张先生嘱咐过了,你只能和你的师弟师妹打电话,且必须要我在场。”
“跟他们有什么好讲的,两个孩子,”看起来有戏,我殷勤地凑过去,“你知不知道庞阿珠啊,我是她的手下,坐拥两个堂口,等我腿好了,事情解决,我直飞东南亚。”
这倒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