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契仔也一定不平凡。你肯回流到H城,如果不是出于孝顺,就肯定有些抱负。想在H城一枝独秀也好,想振兴法医这一行也好,我老头都佩服得很。不过……」
「不过?」
「我奉劝你一句,在H城这种民风野蛮的地方当法医已经很糟糕了,加入重案组更迟早会后悔。我不会劝你放弃这一行,可是赶紧的,申请长驻公众殓房,或者,觉得辛苦、大材小用,就回你的外国去吧,坐办公室里当首席顾问。」
杜衡抓住了重点:「听起来,前辈你对重案组颇为熟悉?」
陈老法医深吸一口香烟,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再说半句。
满室白色的烟雾像个若即若离的情人,绰绰约约的,拥抱一下陈老法医,复又散开,驱不走他半点孤独。
杜衡料想不到这位前辈如此油盐不进,只好把话题切回到工作上。
「那,其实我是有点在意的事情,想来问问你意见。我整合了今年全年的资料,长者尸体明显比去年多。」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H城人口老化,现在年轻人跟65岁以上老人的人口比例几乎达到1:2。还『多亏』医疗发达,本来早应该早早解脱的,硬是被子女插喉管驳机器地拖了好几年才在病床上咽气,把H城平均人寿拉到世界第一,可是真是造孽。」
陈老法医颇有些不以为然:「老人多,死的老人也自然多,有什么问题?」
「自杀死亡的占了老人尸体发现案中的50%呢?」
「不出为奇。H城年轻一代有的忙,有的没钱供养父母,很多老人都是独居长者。我毫不怀疑,久而久之他们会出现心理问题。孤独到忍不下去、穷到忍不下去或者患了认知障碍症,都有可能做出有意或无意的自杀举动。」
「那么──今年1月至11月,每月都至少有一宗自杀案,里面死者的样子都特别──抱歉我这样形容──特别『期待』呢??[眼翘着嘴角,笑着期待着什么的模样,还有的明明死法很痛苦,脸上却还残留着这种笑容,绝对和苦笑惨笑不一样。」
陈老法医没吭声了,打开电脑,按着杜衡给的档案号,把档案点开逐个来看。
十一个独居老人,十一个月里各一人,十一种自杀的死法。
第一位【车祸】:梅姓老翁,下午三点半无故冲出马路,头以下全被卷入重型货车车底,当场身亡。
第二位【烧炭】:张姓老翁,约于正午在家中关紧门窗烧炭自杀,邻居嗅到烟味发现时已经身亡。
第三位【溺毙】:戚姓老妇,清晨出走到油田城门河,落水,被路人救起来时昏迷,经抢救后不治。
第四位【上吊】:费姓老翁,深夜在住处楼下公园的树上上吊,翌日早上被园丁发现时已经身亡。
第五位【服药过量】:鲁姓老妇,长期病患,凌晨时在客厅吞服过量止痛药,巡楼保安从铁闸缝中看到老妇疑似在自杀,破门而入后急救,在救护车到达前已经身亡。
第六位【吞食异物】:董姓老妇,和来探望的儿子一家吃饭后,反锁房门,发出笑声并试图把结婚戒指吞下去,虽然被及时发现,家人拍背把戒指逼出,但是送院后因咽喉损伤发炎引致高烧并并发症死亡。
第七位【触电】:丁姓老翁,家中传出尸臭,邻居报警,发现其抱着一叠裁剪过并捆成一包裹的报纸,倒毙在反锁的浴室里,手指插着供电力插座,发肤焦黑已死亡多天。
第八位【放血】:闻姓老翁,因家居意外摔至半身不遂入住医院,傍晚在护士巡房后,取出自用的水果刀多次插入大腿大动脉。病友目击按铃呼救,但因病友已曾多次按铃又有口音,护士没有重视,到场时老翁已经失血过多,抢救后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