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大型灾难,尸块所属的四人中,头颅和手臂代表的两人在爆炸时都明显还活着,胸腹代表的那个人,子弹没有打中心脏,要是施救及时,也有可能活下来……
「那对老人的腿是……」他努力地回忆着侦缉会议上的线索。
「就是跳楼幸运地活下来的『飞仔』江鹏飞。胡正勋假仁假义施舍终身宿舍名额给他,他拒绝了,留给家人,他自己拖着腿伤在外面租屋独居。」周白通说。「我和他一直有保持联络,之前我收到他寄给我的自杀信,然后……」
他声音哽了一下,指向其中一个金属箱,再指向大门。
「飞仔他……他病痛一堆,还拖着两条不良于行的腿硬生生爬进来,拖出一整条血路,就死在冷冻库门外。他身上有遗书,你看……」
周白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A4纸,摊开来。
有受过教育的老一辈人硬笔书法都很遒劲挺拔,上面整齐地写着:
我肝癌末期了,心脏也出了问题,时日无多。
宣誓如下:
本人,江鹏飞,H城身份证编号XXXXXXX(X),现居于(地址),谨以至诚,据实声明及确认,199X年12月11日……
……本人死后自愿将遗体交予鞍桥山石矿场临时停尸间负责人处置。洗雪我等冤情前请勿火化或下葬。
我一身死不足惜,只愿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凶手不再逍遥法外,告慰诸位英灵。此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
(签署)(指模)
邵毅捧着这一纸遗书,虽然轻飘飘的,在他手里却有如千斤之重,使他的手也为之颤抖。
这就是……真相的重量吗?为了真相,即使付上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你们之前将缝合尸块送出来,就是想利用重案组查到这里,再翻出旧案?」
「是,连累阿毅你遇险这一点,我们真的很抱歉。可是除了动用警队新生代力量彻查、引起公众注意,实在别无他法,加上没想到胡正勋会去探病,撞破阿毅你的身世,都派人先下手为强了,我们只能与时间竞赛……」
「你们带我来,也是想劝我重新当刑警,为你们出头吗?」
「私心当然是的。但是你看,当时警队里的人也作出了不同选择,你同样可以自行思考,选择你的路。」
目击证人梁烈锋走向了极端,以暴易暴,结果手上同样沾了无辜者的鲜血。
受害者之一李广被逐出警队后黯然远赴英国休养,对案件绝口不提,和当时很多退出警队的警员一样。
只剩下周白通,独力撑起了重案组。
「阿毅,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了这些黑幕,还一直在当刑警吧?」周白通轻轻地抚过金属箱侧的名牌,指尖在名字上徘徊不去。
「一来,为了兄弟们。别忘了,老一辈人死后只想入土为安,最忌死无全尸,可是很多当时在医院里弥留的人、知情的亲友、活下去的人,都答应了将尸骨交出来另行处置,还有各种遗言遗书……就是为了保存证据!」
周白通说着说着,已经老泪纵横:「当你看到那么多的沉默的证人还在以各种方法努力地保存着证据和真相,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啊……!要是所有人都放弃了离开了,那死去的兄弟们怎么办?知情却无力鸣冤的幸存者和亲友该有多绝望?」
他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二来,是爆炸案以后,H城乱成一团,黑白两道不时开火以外,还有很多人趁警力空虚,混水摸鱼──谋财害命的、拐卖儿童的、连环奸杀的,几乎天天都有重案人命伤亡。」
周白通私下是个游戏人间的「老顽童」,但此刻神色却无比严肃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