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毅眼中,巴打跃起替他挡住攻击的一刻,与平日撒丫子跑到门口跃高迎接主人仿佛并没有太大分别,邵毅脑海里甚至浮现了平日相处的画面──
巴打视扑主人为日常游戏之一,有时出其不意得手了,就会扒拉着他,冲着他神气地摇尾巴吐舌头,讨要奖励;要是邵毅躲过了,也不会露出半点失望的样子,高高兴兴地用鼻子拱他的手,或是亲热地用脑袋和侧背蹭他的裤脚。
可眼下又是那么不一样的纵身一跃。
巴打扑倒了那名特警,却无论如何阻止不了他开枪,??咬住了枪口,子弹却也深深地打进了体内,发出一连串「噗噗噗」的入肉闷响。
开枪的年轻特警惟恐巴打再暴起袭击,一不做二不休,很快用力抽出了枪,再朝脑袋轰了两枪,子弹从下巴穿了出来,带出两缕血花,打在瓷砖上,裂纹与鲜血绘成了一幅支离破碎的画。
「巴打!!!」邵杜两人同时惊叫出声。
巴打眼神一瞬间像是有些茫然疑惑,又像是疼痛真切地传导到四肢百骸,扑跃的动作顿住了,喉头长长地「呜」了一声,脱力摔落在地。
那一声一开始是高亢的,像是从灵魂深处直接发出的哀鸣,接着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去,低到几不可闻,就像一阵无足轻重的微风吹过一样,但是人听了,确实觉得有一股沉重的力量在空间中震颤着,搅动着,叹息着,使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悲哀。
就连特警带来的那几只年轻力壮的德牧警犬也被慑住了,眼睁睁看着同类被枪击,一只接一只压力到达临界点,有的开始不受控制嚎叫起来,有的夹着尾巴蹲着后腿疯狂往后退缩。
邵毅扑前抱住了摔落的老狗,对四周不闻不问浑然不觉似的,一阵更大的悲哀侵袭心头,眼前除了满手温热的鲜血以外,前面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
那黑暗几乎完全压倒了他,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潮水似的从心底直涌上来、无数哀恸悲愤的话到了喉边又被咽下去。
他最初为了寻找妹妹下落加入警队,后来也是真心喜欢上当刑警,为了真相与正义一直在岗位上努力不息,到头来却被逼到绝路,亲身体会到警队的水究竟有多深多脏……那他一直以来的血汗付出到底有什么意义?
「巴打??为你们出生入死了整整十年啊,十年。我进重案组也满十年了,一直兢兢业业,不曾做过亏心事。」他说,看似平静的语气下是最炙热汹涌的熔岩。「警队就是这样的吗?是非不分,自己人打自己人?」
「J-John…」杜衡也在哆嗦,不单是为了巴打牺牲,也是知道邵毅一旦较真起来,必定会跟平日老好人的模样大相径庭。「Hold on, hold on(别冲动,别冲动)……他们人多,又有枪……」
邵毅恍若不闻,眉毛紧紧地拧着,红着眼睛,脸色有点苍白,一阵轻微的颤栗流过全身,震得他牙关都在格格作响。
「巴打他有这么十恶不赦吗?是你们先为难??的!为什么要开这么多枪?你们是不是也打算这样乱枪射死我啊?胡正勋是不是给你们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
「上头下了拘捕令,邵队你就别为难我们了。」特警的行动队长开口。「你配合,我们自然不会开枪……」
「那就是有了?你们尽管开枪啊!开啊!」邵毅抱着巴打霍地站起来,红着眼睛瞪着他们,暴喝声中,一记扫堂腿向着开枪的特警横扫过去。「什么『服务为本,精益求精』(注:警队格言),全是狗屁,杀人为本还差不多!」
「谁都不许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杜衡趁他们对峙,钻进厨房,偷偷割破了煤气喉的软管部分,一阵刺鼻的气味登时飘散开来。
他的手正虚按在灯掣上。
只要他按动电灯,或者有人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