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两个字,两者分别或许不是那么大,可又可以有天渊之别。

邵毅不知道说「没有」后结果会怎么判,但他知道,只要自己这个上司及目击证人说一个「有」字,等同直接把邓仔的退路封死。

哪怕争议比较大的误杀罪不成立,妨碍司法公正罪名板上钉钉,至少也得坐一两年牢,被警队革职,留了个永远抹不掉的案底污点。

这样,他才刚起步的刑警生涯就要完蛋了,人生也要完蛋了。

还有,他会被逼与刚正式交往不久的女朋友分开,邓家会失去经济支柱,未来一段时间都会被「家里出了个黑警」的舆论困扰……

有,还是没有?

邵毅脑中思绪乱成一团,有点迷茫地看了看犯人栏、控辩双方、陪审团、法官、旁听席和证人席其他传召证人,最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杜衡脸上。

杜衡也正在凝视着他。

这位法医上庭时一改平日欢脱的作风,危襟正坐,前臂搁在桌上,轻轻地交叠在一起,蓝眸子里没有平日调笑的笑意,却也没有紧张、怀疑或催促,只映出了一种绝对的信任和肯定。

此刻在法庭上,他们既是情侣,也同是法庭上的证人。

杜衡作为法医,引领着那一个个沉默的证人开口,为死者言,为生者权;他作为重案组队长,也理当如此,尽他所能,还原真相,给重案中所有涉事的人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交代。

当然,也是给自己良心一个无愧于心的交代。

如果连执法者都不敬畏法律,护着自己人,在法庭上作伪证,那他以后如何面对自己的职业?如何作为一名执法者去堂堂正正地执法?

他闭了闭眼睛。

证人也是人,会有七情六欲,会害怕会犹豫;可是证人之所以为证人,就是因为证人不愿意沉默,选择把真相放在第一位。

他没睁开眼睛,因为他不忍心看到邓仔的反应;可是他坚定地开口了,掷地有声。

「有。」

Elaine虽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呜咽,泪水像决堤一样汹涌而出。

重案组众人也捂着嘴,红了眼睛,没有半个人说话。

邓仔反而是反应得最慢的那个,呆呆的望着邵毅,双眼毫无神彩,只有无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

他两片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几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终于得以开口的时候,声音又干又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队长……你也要像严明那样……放弃我吗?」

邵毅睁开眼,看着邓仔的神情,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嗓子也像堵着一团棉花似的,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但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认……!我作为证人,作为你上司,作为你……你的大哥,我不能让你继续错下去!」

证人席上的他站在白炽灯下,光风霁月,犯人栏里的他在栏栅的阴影后,卑劣不堪。

只要这样并在一起,一看,一比,每分每秒都仿佛有无数支小箭在扎着邓仔的心。邓仔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怨愤,一股苦涩的味道直往嗓子眼里涌。

「邵Sir,你可真是个好队长啊。」

「邓仔,别这样!」大D和细D在旁听席哭得唏哩哗啦。「邵队他替你写求情信,是亲笔写的,你都不知道他写废了多少张草稿!他还自责得要命,自请罚薪半年……」

「不必了!我不用你们做好人可怜我!」

「肃静!法庭是严肃的地方,肃静!」

……

判决批了下来。

邓子轩不需负上误杀的刑责,但保留民事追究权;妨碍司法公正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