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3)

她摇摇头,想了想,好像很认真,却又好像一点也不,说:“我反而对那些自由且无用的东西比较感兴趣,比如中国法制史,期末论文下限五百字,我写了五万。也许就这么学下去吧,将来找个地方教书也很好。在这里两年,专业课只碰上过一个女老师,说不定我可以做第二个。”

黎晖笑起来,转头看看她,虽然卸了妆,眼睛下面还沾着些微的闪粉。他伸手过来替她抹去了。关澜自己也觉得奇怪,两人才认识几小时,竟没有一点想躲的意思。甚至很久很久,她都记得他的手指在她皮肤上的触感。

这就是关澜第一次见到黎晖时的情景。

十五年后,大学城派出所外的停车场,关澜和齐宋坐在车里,她对他提出那个问题,你真的想知道吗?

像是能猜出他的心思,她紧接着说:“你不用马上回答我……”

但齐宋已经开口道:“是的,我想知道。”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两人都觉得意外,却又别无选择。好似 U2 的那句歌词,所有的故事都是没说出来的时候最完美。但追问到了这个地步,说与不说,结果也许都一样。有些步子走出去,就不能再退回来了。

“2009 年,尔雅出生,”关澜深呼吸一次,平静地说起当年,“那时候市场什么样,你应该也清楚。我们 Pre-A 轮拿到五千万,钱刚到手的时候也豪情万丈。结果不过几个月,情况就彻底变了。黎晖每天接到投资人的电话,刚开始还是开会,后来变成要他每天汇报账目,再后来直接开骂。那时,我刚生完孩子,好几次半夜出去找他,看到他就那么坐在路边。我总是对他说,都会好起来的,就算这次没成功又怎么样呢?最多我们从头再来。但他不行,他从小什么都是最好,从没经历过挫折,就是过不去这道坎,整个人几乎垮了。我只能陪着他一家家跑银行,一个个见投资人,后来也是我和他一起走完了整个破产清算的程序……”

齐宋听着,努力隔绝过多的情绪,只去想常识上的事。他当然知道,去法院破产庭走一遭,那是多大的工作量。

“我没坐月子,当然这也没什么,我从来不能理解坐月子到底是在坐些啥?”关澜继续道,带着点笑,是真的觉得好笑,却又透着点凄然,“只记得当时在银行遇到过一个信贷经理,是个四十几岁的姐姐,见到我就让我坐下,说一看就知道是刚生完孩子的人。但我反而觉得黎晖更不容易,严重失眠,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能睡着。我早上怕吵醒他,出去谈事情怕结果不理想他接受不了,晚上回来又怕孩子哭起来刺激到他。

“直到有一天,我让保姆带着孩子在隔壁,千万别开门,自己紧紧抱着他不让他出去,他用力掰开我的手,过后胳膊上都是乌青。但他确实没打过我,哪怕那时他也没打过,他只抽过自己耳光,想过要从楼上跳下去,或者开车一头撞进海里。

“我很累,已经没力气了,但还是不松手,一遍遍地对他说,你这个状态不能开车,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去。他对我说,那你跟我一起去啊。好像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无所谓他怎么样了。还在尽力,只是为了不让我的女儿有个因为危险驾驶伤人获罪的父亲,也不让我的父母替我担心。”

关澜说到这儿停了停,再次深呼吸,又开口,却换了种表述。

“曾经有很多当事人告诉我他们的情况,然后问我,关律师,我应该离婚吗?我一直对他们说,除掉家暴和黄赌毒这些原则性的问题,离与不离的标准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两个人之间是否还有感情。

“其实要问我为什么离婚,也是同样的答案。那段时间,磨光了我对黎晖所有的感情。我不想活得战战兢兢,因为弄出一点声响就觉得害怕。我想像别人一样,可以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