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升起时,它的亮光穿透了花园里那带着泥土气味的湿润空气,雾气开始消散了。熟悉的景象浮现在吕西安的脑海里,他想起自己刚刚当选议员的第二天清晨,他,路易,阿尔方斯和夏尔,他们四个人一起站在卢瓦尔河的河边为他的当选干杯,看着初生的朝阳给布卢瓦城堡的白色石墙染上淡淡的粉色――似乎很遥远,可那也不过是两年以前的事情。
吕西安并不喜欢自省,但每当他因为某个契机而叩问自己的内心时,他总能在那里遇到自己的母亲。即便在她最为天马行空的梦里,恐怕她也不会想到她的‘吕西安宝贝’会成为这个国家的premier。如果她如今还活着的话,应当会感到骄傲的吧?可如果她知道了为了得到这个职位,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又付出了什么,那么她的骄傲不知道又要打多少的折扣?“不打破鸡蛋,就做不了煎蛋卷”,这是他通常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之一,但若是对母亲这样解释,她会接受吗?
吕西安自嘲地对着面前的一棵橡树笑了笑,或许说服母亲并不会像预想的那么难。对于儿子而言,母亲总是特殊的,带着圣光的,即便她有什么不完美之处,也会被这种圣光遮掩过去。或许他并不愿意承认,然而母亲并不是完人,她也有七情六欲,也做过错事,在面对自己的欲望时,她表现的也没有比其他人更加勇敢些。
除了母亲以外,近来他也总是想起路易?德?拉罗舍尔,他知道最近在巴黎发生的事情都会出现在伦敦的报纸上,他时常好奇――当路易看到这些内容时,心里究竟作何感想?
吕西安想起了一件趣事:在一次社交聚会上,闲谈的话题转到了之前在伦敦名噪一时的连环杀手“开膛手杰克”的身上。某位夫人突发奇想,将政治家与连环杀手相提并论,认为这两种职业的佼佼者都具有相同的特质――极强的决心和决断力,优秀的执行力,以及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变得冷酷无情,哪怕是对最亲近的人。因此若是“开膛手杰克”打算从政,那么即便当不上首相,应当也能在英国的内阁当中混上一个大臣的位置。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说法颇有些道理:这两类人的洗礼都是在受害者的血泊当中完成的――第一次动手是最困难的,但只要第一次当了“杀手”,那么以后这类事做起来就轻车熟路了。在他决定背弃路易的那个晚上,一切就不一样了,他作为一个政治动物的一面第一次彻底压倒了作为吕西安?巴罗瓦的这一面,从那一刻开始,直到他变成如今这样,完全是顺理成章。
在过去的半年里,他曾经无数次期待过自己能够得到路易的谅解,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如果有人对他做了他对路易所做过的同样的事情,难道他会当作没事发生吗?难道他会原谅那个人吗?夏尔?杜布瓦对他的背刺远比不上他对路易所做的,而他还恨不得扒了这家伙的皮呢。
但直到今天早上,他才意识到,他并不需要路易的原谅,他想要的是一种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都不会消失的无保留的爱,而这种爱已经随着母亲的逝去而永远地消失了。从这世上余下的人那里,如果你想要爱,那么就要拿出某种东西来做交换,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有个价格。
他又想起了阿尔方斯,如今连他自己也有些好奇――他和阿尔方斯现在到底算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在这组关系里,既有肉体的欢愉,又有若隐若现的情愫,当然也少不了因为利益而进行的合作与算计,像是一锅大杂烩,加入了太多的原料和调料,以至于尝不出是什么味道了。
他们有时候是肌肤相亲的情人,有时又是利益相关的伙伴,某些时候则是针锋相对的仇敌,仿佛是王宫广场上表演给孩子们看的木偶戏,每隔十五分钟就给木偶换上新行头,演出下一场剧目。而他在议会里要表演高瞻远瞩的政治家,在选民们面前要扮成关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