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台下再次炸了锅,这样不留情面的话让许多原本还在椅子上坐着的议员们也跳了起来,大声叫嚣着。
“今年是大革命的一百周年纪念,”吕西安继续他的发言,但一种不安的感觉已经揪住了他的心脏,他感到自己的语言不再如以往那样有魔力了,“法兰西人民已经用鲜血得到了自由,那么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把这个自由的法兰西建设成为一个繁荣的法兰西!”
“干预主义和平均主义的思潮,不但在政治上,在经济上也已经失去了市场。《金融现代化法案》的主旨,正是解除繁琐的官僚体系对法兰西银行这一金融枢纽机构的束缚,使得它能够以一种更为高效的方式,作为一位守夜人在幕后关注瞬息万变的金融市场,而不至于对其动辄干预――自由化的金融市场的好处不言自明,难道美国自从内战以来的繁荣不足以说服诸位吗?”
“法兰西银行的货币发行权是属于全体民众,而不是属于银行家和政客的!”一位议员激动地大喊,“人民需要对这个机构进行监督!它绝不能成为金融资本家收割民众财富的工具!”
“这样的指责完全是无中生有。”吕西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应道。
吕西安在此刻耍了一个花招,他装出一副不偏不倚的面孔,将反对的议员们的观点重述了一番――收割民众,以权谋私,犹太阴谋等等。然而对于这些问题,他并不做确切的答复,而是找出其中一些过于夸张的说法,例如“犹太人试图统治世界”,“存在一个跨国的秘密组织试图颠覆法国”这样荒诞不经的观点来加以抨击。这样的回应当然只能算作诡辩,但在这样完全不利的情况之下,这是他唯一能采取的方式了。
说完这一大堆话之后,他终于有机会停下来,喝一口水,再稍微喘一喘气。他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材料,同时观察下面观众的反应:那些激烈的反对者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发出嘘声,其余人则面色冷淡。
吕西安心里一沉,他感到脖子黏腻腻的,汗水已经浸透了衣领,而他的嗓子也一阵阵发痒。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笼罩了他,他一贯自傲于自己的演讲天才,可语言的作用也有其边界,难道他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越过了那道边界吗?他突然感到一种无力感,仿佛自己是一只被困在蛛网当中的昆虫,而台下坐满了张牙舞爪的蜘蛛。
“我虽然对于财政和金融一知半解,但这份《金融现代化法案》是由一些最具有声望的专家和业内人士草拟的……”
“您不懂财政,也不懂金融,那么凭什么来做财政部长!”一个如公牛一般洪亮的声音响彻大厅,吕西安一下子认出来,这声音来自克列孟梭。
该死!他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如同一个拳击手将自己的腰肋露给了对手。一个政界广传的笑话非常不合时宜地在这个时候闯入他的脑海当中:选择一个人担任某部部长的条件,就是此人根本不懂得这个领域的任何事情。集中精力,吕西安!你总不能用这个笑话来回应吧?
“巴罗瓦部长当然不懂什么金融和财政,”又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来自于一个脑满肠肥的右派议员,“但论起吞剑的功夫,恐怕在全欧洲他都是数一数二的!”
讥笑声在大厅里的每一处同时爆发开来,甚至连那些吕西安认为会支持这份法案的人也不禁莞尔,这座大厅几乎要在笑声当中坍塌,把他吕西安?巴罗瓦埋在废墟当中,永远都爬不出来。
“吞剑大师!”他听到有人大声起哄道,“为大师喝彩!”
他张开嘴想要回应,可他的脑子却突然停止了运转。如同《皇帝的新衣》当中那个可笑的君王,他不着寸缕地站在台上,被所有人嘲笑着,沦为笑柄。
他想到了之前那些人:勒内?戈布莱总理;德?索朗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