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那里得到的信息,这些新闻界的秃鹫们今天一早就把自己的报道内容用加急电报发给了巴黎。而当夏尔向他们打听报道的内容时,这些无冕之王们一个个都表现的扭扭捏捏,语焉不详,这看上去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看来现在吕西安唯一的指望,就是在巴黎的阿尔方斯了。

从里昂站开出的特快列车因为信号故障晚点了几个小时,因此当列车开出站后不久,白日的光彩就逐渐被将至的夜幕所取代。列车驶过横跨罗讷河的铁桥,这条大河被夕阳染上了金色,像是融化的铁水刚刚从高炉当中流出来。这情景让他想起家乡,想起从布卢瓦城中间流过的卢瓦尔河,小学时每天放学后他沿着河岸回家时的卢瓦尔河也是这般金光灿烂。那些往日的回忆不过是十来年前的事情,可却仿佛已经过了十几个世纪。

一个念头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如果他在大学毕业后并没有来到巴黎,那么如今他会是个什么光景?大概率他会住在布卢瓦的那座老房子里,在本地的中学任职――做拉丁语课的教师。想想看,站在讲台上,手里握着长长的教鞭,给一群因为早起而不住打着哈欠的学生讲解名词的五类变格法,从二十岁讲到五十岁,让明亮的金发逐渐变成稀疏的银丝;闲暇时间打理自家的花园,用省下来的积蓄给房子换屋顶,星期日去咖啡馆喝一杯加了朗姆酒的咖啡。与这座小城市里的其他人一样,度过这平淡的,波澜不惊的一生。

不,他摇了摇头,那或许是德?拉罗舍尔伯爵想要的生活,但绝不是他想要的。他心里燃烧着一团火,他要么让这火燃遍世界,要么就让自己被烧成灰烬。他是于连?索雷尔,他是乔治?杜洛瓦,是夏尔?葛朗台,是欧仁?德?拉斯蒂涅,他是个被自己的野心驱使的野兽,要么成功,要么毁灭;要么吞吃这世界,要么被这世界所吞吃――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在巴黎取得了令人侧目的成功,但这样的成功基本仰赖于他那些强大的保护人:之前的德?拉罗舍尔伯爵,以及如今的阿尔方斯。他像是一株藤蔓,沿着高大的橡树的树干向上攀缘,攀爬到令其余的灌木和杂草艳羡不已的高度。然而藤蔓绝不可能越过树冠去,可这一株藤蔓不满足于从树叶之间透过来的那一点施舍式的阳光,它要成为傲视整个森林的大树,在他的头上除了湛蓝的天空和明亮的太阳以外,绝不能再有他物。

在这一刻,他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要尽可能的利用自己和阿尔方斯的这段关系,而等到时机成熟时,他就要毫不犹豫地摆脱掉银行家的控制。吕西安?巴罗瓦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他自己。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他从早上起就一直翻涌的情绪立即平静了下来,他的头脑瞬间变得异常清明,四肢也变得有力――这样的感觉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了。自从布朗热将军倒台之后,他第一次有了新的目标。蓬勃的野心令他感到饥肠辘辘,法兰西是一席盛宴,而吕西安?巴罗瓦的胃口正佳。

他靠在座椅的靠背上睡着了,列车的椅子并不算舒服,可吕西安却睡了几天以来最好的一觉,他甚至还梦见了行将破产的阿尔方斯小心翼翼地站在已经成为总理的自己面前,用最为哀婉的语气请求政府对伊伦伯格银行施以财政援助――而他作为一位民选的政治家,当然是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国家的税款取之于民,亦应当用之于民,而不是给那些贪婪的银行家的投机生意兜底。”他的话引起了一阵狂热的掌声。啊,倘若这不是一场梦,那该有多好!

列车在第二天晨光熹微之时抵达了巴黎,吕西安准备下车,却从车窗看到了阿尔方斯,这位银行家正在毕恭毕敬的站长陪同下,穿过站台上的人群向车厢走来。于是他吩咐自己的听差带上行李先下车,而自己则留在座位上等阿尔方斯过来。

阿尔方斯拉开了包厢门,银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