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梳洗用的水。他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刮自己的胡茬,那张脸如同石膏一般苍白,两只眼睛下方的青黑比巴拿马运河丑闻的规模还要大。对了,还有那些文件,他想,若是我死了,那些文件的存在就再无人知晓了。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他死了的话,这还有什么关系呢?
仆人给他端来早餐盘,虽然他一点胃口也没有,但阿尔方斯昨晚特别叮嘱过,在决斗前一定要吃些东西,于是他只得尽力吃掉一点,虽然无论是什么食物,吃在他嘴里都是胆汁的味道。或许吃些东西真的有效果,若是子弹打穿了他的胃,他至少不需要担心流出来的胃酸把他的其他器官都烧个稀巴烂。
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光是这个念头都叫他差点吐了出来,他感到自己的肠胃在抽搐,恐怕现在他的小肠已经因为恐惧而打成了一个蝴蝶结。上帝啊,他再次祈祷起来,求您给我勇气,让我别在决斗场上吐出来。
窗外传来马车驶进院子的声响,吕西安猛然一惊,他看向钟表,不经意间,时针已经走到了六点钟的位置。这想必是阿尔方斯和夏尔来了,要不了多久,他也要坐上这辆马车去决斗场――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坐马车了。他感到两条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阿尔方斯和夏尔走进房间,他们穿着英国式的晨礼服,打着黑色的领带,这副穿着即便是去参加葬礼也不会显得失礼。阿尔方斯随意地和吕西安握了握手,而夏尔的动作就要庄重的多了。
“您都准备好了吗?”新闻记者严肃地问道。
“我想是的。”吕西安咕哝道,他朝仆人打了个手势,要厨房给两位客人送来早餐。
早餐时的气氛异常沉闷,阿尔方斯看上去一切如常,时不时地还会开几句玩笑,但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回应他的兴致。夏尔和吕西安无精打采地吃着盘子里的东西,他们都没有什么食欲,同样也没有什么话想说。
早餐结束后,他们一起坐进了阿尔方斯的四轮马车,马车十分宽敞,足以挤进去六个人。用来决斗的手枪匣子就放在前排的座位上,吕西安看了那个装饰精美的红木匣子一眼,就立即挪开了目光。
他们在路上接了一位外科大夫,吕西安同样和对方握了握手,医生的手强健有力,这令他略微感到一丝欣慰,若是他中了枪,希望这位医生止血的时候手不会发抖。
马车穿过整个巴黎,当他们驶入万森树林时,太阳已经从天边冒了出来,在这个冬天的清晨,这颗明亮的恒星呈现出一种惨白的颜色,阳光照在人身上却毫无暖意。森林里的积雪还没有融化,连树枝上也挂着白色的残余,一派银装素裹之色。
车子在一片林中空地上停下,在空地的另一端,停着另外一辆马车,几个人站在车边抽着烟,他们用脚踩着地上的积雪,试图通过活动来让自己的身体暖和一点。吕西安并没有多么费力就辨认出了德?拉罗舍尔伯爵的身影,他并没有抽烟,而是安静地站在一棵树旁,他朝着吕西安的马车转过头来,吕西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猜想那张脸上的神色此刻一定比脚下的积雪还要冰冷些。
阿尔方斯和夏尔首先下了车,他们和迎上前来的两位伯爵的证人互相礼貌地鞠躬,握手,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旧相识再次重逢了。他们将一根手杖插在地上,朝前走了些距离,又将另一根手杖插进积雪和泥土里。吕西安看到阿尔方斯从兜里掏出来一枚金币,他们掷硬币来选择用哪一方带来的武器。
当阿尔方斯回来时,他脸上的神情颇为满意,“您运气不错,决斗会用我们的枪。”
吕西安很想提出把武器换成剑,但他也很清楚,这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僵硬地点了点头,心情比阴沉的天气还要糟糕。
阿尔方斯将匣子从车上取了下来,他捧着那匣子的样子像是教堂里捧着圣体匣子的助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