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昕从鼻腔中挤出短促的不屑哼声,反问道:“彦国可还记得昔年太祖皇帝是如何答复唐国主李煜的使者徐铉的吗?就是那个说煜事陛下,如子事父,未有过失,奈何见伐的徐铉。”
富弼下意识答道:“只是一姓天下,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话刚出口,富弼就讷讷无言。
赵昕打了个哈欠,双手揣袖上辇,不知在说给谁听:“你们总说本宫对军汉太过优容,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正是他们的血汗,才让我们现在能挺直腰板,大声说话啊。”
富弼躬身送赵昕的仪仗离开,闻言不由浑身微震。
他觉得自己悟了。
但回过神后随即是深深的懊恼,糟糕,一时大意忘记问太子殿下为什么允许用羊毛抵账了。
那玩意稀烂贱,该以什么价格折现好呢?
巧了,垂拱殿中的赵祯也在询问羊毛的作用。
“最兴来,本朝的羊毛只取上佳者制笔,余者都弃置不用。你为何要在条款中加上准许羊毛抵账呢?这收来有什么用?”
赵昕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端了出来:“儿子用过羊毫笔了,觉得这羊毛和棉麻质地相仿。棉麻既能搓成丝线织布,这羊绒应该也能。
“而且羊毛质地绵密,当会比麻絮更加暖和,能为天下百姓多一项御寒之物。
“况羊毛若出于夏土,也不必担心为了种棉麻而少了耕地,饿了百姓。夏人若能靠贩羊毛而得利,将来必是多养羊而少养马,此一举数得。”
赵祯扬眉:“所以你先前让梁鹤满东京城,甚至打发人去江南找织工就为了这个?”
赵昕点头:“正是。那些织工也对儿子说,羊毛纺织可行,只是还需一些时日解决技术上的问题。”
赵昕没有说出来的是,在他学习过的历史线中,各国工业革命都是从纺织业开始的。
而且纺织业还是个劳动密集型产业,上下游连在一块不知道能带动多少人就业,更甭说还有制成品可以带来的经济剪刀差和文化输出。
将来若是裁撤冗军,正好把人往里安排,免得失了饭辙导致社会秩序动荡。
赵祯听出他心中早有成算,并不是鲁莽行事也就不再追问。
反正对条约中西夏应给予的赔偿他只在乎意义难得,连钱绢都没多看得上,更别说是稀烂贱的羊毛。
只要最终能胜,之前打过的那些败仗也就变得不重要了。就如汉朝的白登之围,唐朝的渭水之盟一样,都会变成卧薪尝胆,励志图强的典范。
宝贝儿子力排众议撑着打胜了这一仗,嚯嚯点羊毛根本不算事,更何况儿子还画下了能让夏人少养马,削弱战争潜力的大饼。
赵祯身为帝王,自然知晓本朝军队在军事上的弱点。那就是缺少良马,即便能够打胜,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的,很难将战果扩大。
这么想着想着又开始担心起儿子来,不由问道:“你让梁鹤寻来的织工靠谱吗?”
这是怕赵昕张罗的织羊毛一事不成,挫了锐气。
赵昕立刻语气雀跃地说道:“爹爹是要给儿子寻手艺高明的织工吗?那儿子先谢谢爹爹了!”
皇帝的动员号召力可不是他这个太子能比的。
赵祯:……
他这个儿子未免也太会顺杆爬了。
但一想到儿子难得提要求,便干脆的答应了下来:“行,爹爹等会就下几道内降,让各州府搜罗技艺高超的织工,愿意的就入京听你调用。”
“谢谢爹爹!”赵昕笑得乖乖的。
这意思就是羊毛纺织的部门先挂在他名下,不收归国有了。
赵祯忍不住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发顶:“最兴来你应是很想夏使同意和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