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革触犯到了他自身的利益,或言之他所代表的利益集团的利益,他必须得作为喉舌发声。而且即便他不发声,也会有新人被推上来同他打擂台。
其二,对改革总体持支持态度,但不赞同某些细节和执行方式, 认为步子太大,容易扯伤腿。
富弼如今的态度属于后一种。
须知科举取士是国家的人才的蓄水池与社会的稳定器。
通过科举取士, 一方面收拢天下人才为国所用,牧养教化万民,一方面用特奏科录取那些久试不第的大龄举子,免得再出现如黄巢、张元的桀骜之辈。
给他们一个盼头,能有效抑制住野心的滋长,否则考进长安极有可能变为打进长安。
而以富弼为首的百官之所以没有反对赵昕对科举取士制度动刀子,是因为赵昕先时大刀阔斧的并非是进士科,而是明经、明法等杂科。
杂科嘛,死记硬背的玩意,考出来也多为胥吏和不入流的小官, 为了他们得罪新君不合算,改了也就改了。
再说朝中只要不是瞎子和刻意装瞎看不见的,其实都能看出此番杂科改制,拓宽了上升渠道以及覆盖人群,是符合天下大势的。
羊毛纺织撑起了西北诸州税收的半壁江山;冶炼有着镇压叛乱制造火器的客观需要;农学水利更不必提,朝中哪个不盼着五谷丰登,海清河晏啊;医药之学虽见效缓慢,但能够安抚百姓,是利在千秋的大好事,而且其中还有圣人的面子在,稍稍抬一手无人能够置喙。
可万万没想到官家胆大至斯,连制科也要一并改了。
虽然制科历来取中人数极少,对朝局的影响力不说是没有吧,但也能够说一句聊胜于无。
毕竟个人才学再高,掌握最高权力的君王不搭理你也是白瞎。
这方面最出名的范例就是原历史线中的苏轼,嘉祐六年(1061年),时年二十五的苏轼经欧阳修推荐,参加制科中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的考试。
制科中一、二两等成绩均为虚设,而苏轼一举拿下了第三等这个实际上最高等级的好成绩,于是仕途起步就是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远高于普通进士。
而且因为苏轼苏辙兄弟同登制科,为空前之事,哪怕苏辙在制科考试中公然批评仁宗皇帝沉迷享乐、不理朝政、用人不当,仁宗皇帝也仍旧高兴地说:“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
然后接下来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一同中了制科,起授官也因为被指责“狂悖”、“谤讪君父”给耽误了的苏辙都官至宰执了,苏轼还在不停被贬呢。
尽管制科在朝局中所能起到的功用极其有限,但其作为吉祥物的象征意义与实际功用于个人而言是极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