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听了赵昕的话后,犹豫半晌,缓缓点头。
不料赵昕只是虚晃一枪,下一句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记得狄卿你是汾州人?”
“回殿下,臣确是汾州人。”
“汾州啊,离渭州还挺远的。自宝元初年(1038年)狄卿你奉旨前来剿灭李元昊之叛起,这些年东征西讨,也有十多年了。如今紫袍加身,没想过回家看看吗?”
狄青似有意动,但很快正色道:“为国戍边,乃军人本分,不敢言远。再说臣出身寒微,家中早就没什么人了。”
赵昕笑笑:“那狄卿可愿一辈子守在渭州,防范西夏?”
狄青本想顺着话头回此臣之责,自当如此。
但话到嘴边又猛的醒悟过来,殿下您这回亲自来西北,摆出一副要一举灭夏,至不济也要把西夏打得半残,让他们以后再也没胆子更没本钱主动出击的架势,怎么还要我永镇西北边陲呢?
涉及到军争,狄青脑子总是转得要快些,不过半晌功夫,他就觉得自己摸到了其中脉络。
恰巧赵昕也在此时开口:“狄卿,你曾对我说过,灭夏三难中的最后一难是李元昊向辽求援,辽国应不会坐视不理。
“你当时对孤说,遣一勇将镇守河北东路,敷衍辽国所遣使节即可,可对?
“此确为臣所言。”
“可狄卿,如今不止神武大将军炮你看过了,‘倭州花银’你也见了。
“目下只一门神威大将军炮就惹得夏军拼了命地往清水堡扑,若是咱们的‘倭州花银’也现了本相,狄卿你认为辽人有几成的可能性不动手?”
狄青默然无语。
因为在他心中,这个可能性连一成都不到。
虽然殿下故意将大将军炮的消息放出去试探辽夏两国反应,迄今为止还没有收到辽国的反应,但辽国肯定会同夏国一样,不会坐视本朝有摧城如碎瓦的利器。
假使辽国同样出兵干预,就不是以殿下的威望能不能压住朝中反对意见,支持两面开战的问题。
而是国家十年来积攒的兵力、财力、乃至于将领能不能经受得起两面开战巨大负担的问题。
狄青对此表示比较悲观。
所以哪怕他已经见过那批“倭州花银”的威力,但也在心中决定,非山穷水尽的关头绝对不用。
如果他坚持用常规战术,那辽国只是军事对峙,而不是直接下场出兵助夏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赵昕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直接说道:“狄卿,西夏为李氏经营多年,城高墙厚,刁斗森严,如不能速克,恐陷入久战。
“届时与速克相比,究竟是谁花费得多,无人能够判断。
“况乎我军劳师远征,易久战兵疲不说,也会给夏人更多喘息之机,说不定哪天就会阴沟里翻船,或是辽人被说动出兵。
“孤花了这么多的人、钱、还有时间与精力研究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束之高阁的。”
狄青眉毛直接拧成了死结。
他心中不是没有过想法,只是灭夏之战实在干系太大,他不敢把想法说出来。
从目前来看,唯一能够对灭夏之战造成变数的就是辽国出兵干涉。
而根据象棋的规则,若想使一个子动弹不得,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外一个子看住它。
在他心目中,的确是有一个极佳的,能够看住辽军的人,或言之吸引辽军的靶子。
赵昕笑语盈盈地揭晓答案:“观狄卿神色,似与孤想到一块去了。孤欲回返府州,以镇辽军,狄卿认为如何?”
狄青跪在地上久久不愿,实际上更没能力起身。
赵昕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浑身的力气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