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唯西面色平静到可怕了,还在一下一下用力剁着鱼,脑海中的思绪却还在疯狂冲击着她的理智。

十年了,人类懊悔的只是她不该留下字条。

十年的酸涩和委屈一齐涌了上来,她手中的劲儿一次比一次重,仿佛案板上那条鱼就是某个人类。

“我来吧。”手腕骤然被人类温热滚烫的手掌捉住,柏嘉良不安心虚地看她一眼,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要做什么?”

“鱼汤吧。”秦唯西合眸,深呼吸,又缓缓睁开,发现自己无论在心底怎么无能狂怒都没法说出拒绝的话后,默默将刀交给了她。

鱼汤。

柏嘉良顿时想起了些有些久远的回忆,没预料到秦唯西会说这个,一时间差点笑了一声。

“是喜欢喝鱼汤吗?”她处理着鱼块,温声问。

“不算很喜欢,”秦唯西淡淡道,“但老人家说吃鱼记性好。”

“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怕记性不好……”柏嘉良笑,扭头看秦唯西一眼。

她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秦唯西那双墨眸中藏了太多哀伤而激烈,委屈而悲戚的情绪。

“我怕嘛。”她轻声说。

毕竟时间太久了,她怕终有一天忘了不该忘的。

柏嘉良怔怔看着她,面对那眸中那澎湃而激烈翻涌的东西,她无力而苍白的解释,“我是想要搞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噩梦。”

说到这儿,她迅速试图转移话题,“你现在还做噩梦吗?”

秦唯西静静看着她,摇摇头。

“早不做了。”

柏嘉良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讷讷点两下头。

……

柏嘉良几乎不知道自己这半天是怎么度过的她觉得自己应该足够了解秦唯西了,可偏偏这个少女秦唯西的脾气令她有些捉摸不定。

说怨恨吧,似乎也不恨,问什么答什么,事事有回应。

说不怨吧,那她身边那冷飕飕的凉气和低气压以及再也没有扬起过的唇角足以证明当事人有多恼。

哄?柏嘉良自认为对哄大蝙蝠或者青年蝙蝠都有自己的一套,可这阴晴不定的小蝙蝠……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哄。

直到下午快要日暮时,她坐在客厅中,听见客卧里传来一声脱力的惊叫。

“怎么了?”

她慌忙推门而入,看见一个被汗浸得湿透了的秦唯西,发丝一缕缕黏在额头上,唇瓣苍白,大口大口喘着气。

秦唯西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疲倦地将脸埋在掌心中。

“做噩梦了?”柏嘉良心忧地坐在了床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不是说不做噩梦了么?”

“显而易见啊,”秦唯西看她一眼,声音沙哑,“我撒谎了。”

柏嘉良抿抿唇。

“那为什么要说自己不做噩梦了?”

秦唯西抬头,扬眉,声音轻飘飘。

“那你为什么要说你会在这里住一会?”

窗帘紧闭,黑暗中,她的眸色是那么危险而富有攻击性。

并没有等待柏嘉良的回答,下一秒,她跪坐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柏嘉良,强行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中,随后俯身,用力吻上了茫然惊愕懵懂中的人类的唇。

像是捕猎一样,她撕咬着人类柔软的唇瓣,舔舐着被咬破的唇角溢出的鲜血,又将人用力拥入怀中,仿佛是要揉入骨血,拆吃入腹。

“人类,柏嘉良。”她贴着柏嘉良的唇角嘶声呢喃,方才那样坚硬锋锐的棱角渐渐变得柔软,甚至软弱。

她口中是带着疲倦的恳求。

“如果我不做噩梦了,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