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话向来刻薄。甄稚昏昏沉沉地缩在被窝里,怕冷,又浑身发热。
迷糊中感觉到母亲把濡湿的毛巾敷在她额头上,一遍遍给她擦拭胳膊和腿。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掀开被子把她翻了个身,用沾水的硬币在她背上刮痧。
第二天再起床,把身体里的热气呼出体外,甄稚感觉到整个人轻松多了。趿拉着拖鞋到洗手台洗漱,含着牙刷抬起头,甄稚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妈你干吗要在我额头上刮痧?!”
除夕是陈留芳最不得空的日子。虽然下午两个大姑子要来帮忙做年夜饭,但整个四合院除旧迎新的大扫除,是她一个人的艰巨工程。
她正戴着塑胶手套在浴室里冲洗纱窗,闻声探出半个身子:“我要不给你刮,你昨晚就烧成傻子了。”
甄稚仔细观察自己的额头。五道紫红色的痧痕清晰地印在脑门上,带着微微弧度,活像挨了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
她鼻子还堵着,瓮声瓮气地抱怨:“我这样子怎么出门……”
“正好不用出门,在家安分两天。”陈留芳脸上颇有得逞之色。
桌子上摆着残羹冷炙,时钟指向九点,全家只剩她没吃早饭了。只有牛奶和鸡蛋还是温热的,馒头已经硬得能砸核桃。她懒得拿到厨房加热,胡乱对付了两口,拿起镜子和剪刀回到了卧室。
父亲来敲房门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迎着微弱的天光剪刘海。过年多喜庆,她可不想沦为笑柄。
“石榴,听你妈说你昨晚发烧了?”甄青松隔着房门说,“岳山川在大院门口等你。”
她坐直了身体,哑着嗓子说:“爸,我身体抱恙,不见他。”
父亲笑她:“还‘抱恙’,文绉绉的。”
甄稚剪完齐刘海,对着镜子左瞧右瞧,还算满意。只是聚精会神这么一会儿,头脑又开始发晕。
书桌上有陈留芳放的一袋病毒感冒冲剂,旁边一个敞开盖的保温杯冒热气。她懒得去客厅找杯子,撕开袋子把颗粒一股脑儿倒进嘴里,就着热水像吞胶囊似的吞下去。皱眉难受了好一会儿,才脱掉棉袄又钻回被子里,继续昏睡。
沉沉地睡了一下午,客厅的嘈杂声仿佛很遥远,听不真切。看来大姑和二姑两家人都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