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她的后背,起身去找乘务员。火车缓缓向前移动时,他回来了:“乘务员联系站内工作人员去找了,如果有消息会通知我们的。你先别想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还能睡一觉。”
桌子对面的几个大妈被他们这么一闹,打了个呵欠醒了。甄稚觉得不好意思,赶紧道歉。
“没事儿,年纪大了,瞌睡少。”一个戴玫红丝巾的大妈打开面前的塑料袋,摸出几块花生核桃糖,“姑娘小伙儿吃点糖……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甄稚给她看手里的火车票。
“巧了,我们就是本地人呀。”大妈眯缝着眼睛好不容易看清,剥茶叶蛋的手不停,“退休以后到处玩,这不?才从杭州回来……啥都好,就是那个醋鱼,二八八的难吃!”
甄稚边听边打呵欠,为了礼貌强行驱赶睡意。岳山川则完全不在意,把外套的兜帽扣住上半张脸,拉链封住下半张脸,缩在座位角落里开始睡觉。
“你们来天津玩,吃饭、购物一定要去凯达广场那是我们本地大拿企业开的,市民的骄傲!”大妈想起了什么,把用来垫桌子的报纸拿起来,把上面的橘子皮、鸡蛋壳扫到塑料袋里,翻到头版指着一篇报道递过来,“你看,国庆节才开张,倍儿新!”
甄稚随手接过来瞟了一眼,居然在这张本地报纸的头版上看到了熟人。原来这凯达广场是林老爷子的产业。在沾着污渍的报纸上,甄稚辨认出林骁雄祖孙三代都出现在开业典礼的剪彩仪式上,林泽楷西装革履,颇有青年才俊的风范。
近几年林家鲜少来四合院拜访,想来除了分隔两地的原因,还有就是林家企业的规模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曾经林家只是红叶服装厂的一家供货商。
经营一家服装厂,且不说接单、投产的部分,生产前所涉及的采购,就是一项大工程,合作的上游供货商也是多如牛毛。
比如面料供货商,就要有棉纺厂、毛纺厂、丝绸厂、涤纶、氨纶、锦纶;衣服辅料,又涉及拉链、纽扣、缝纫线、衬布、标签。另外复杂的设计还要加各式各样的配饰:花边、丝带、人造花、刺绣片 ,特殊的花色还要印染加工。
林家最开始只是一家小小的棉纺厂,后来业务扩展到所有天然纤维和化纤面料。最近几年和红叶的合作变多,是因为他们开创了自己的服饰品牌红叶自己的衣服滞销,也开始帮别的品牌代工。
短短几年时间,昔日乙方变成甲方,甚至林家的企业已经开始做商业房地产了,甄家还在为服装厂暴跌的订单量愁眉不展。
甄稚叹了一口气。
车窗玻璃上映着车内明亮的灯光,仿佛在苍黑色的天空中骤显出一串飞碟,生硬,诡谲。
再过两个小时,北方的冬天才会慢吞吞地迎来日出。
西湖醋鱼真的是难吃到逆天,好好的鱼被糟蹋了
哈哈哈哈真的!
第10章 人情
车窗外的风景,在火车穿过一条漆黑漫长的隧道后,忽然发生了变化。
隔着玻璃,甄稚看见戴着棉织口罩的女工们伏身在一台台缝纫机前,将圆领秋衣的前后片缝制到一起。这面玻璃,是红叶服装厂车间的检视窗。
火车又钻进一座山体。再见天日时,玻璃外是甄家的四合院。甄稚看见爷爷仰面躺在那棵果实干瘪的石榴树下,杜若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奋力做着心肺复苏。这面玻璃,又变成了救护车的车窗。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天津站。请在本站下车的旅客提前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做好下车准备……”
甄稚被困在这两个反复更迭的画面里,陷得很深,耳边响起的广播声也无法把她的意识拉回现实。
“醒醒,到站了。”岳山川摇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