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看透她意图, 朱靖自嘲一笑,转过身时收了笑面呈几分凉薄。抱着皇四子,他大跨步走进外面漫天风雪中, 不再迟疑不再停留,决绝而去?的背影充斥着帝王的杀伐果断。
临近年关?,雪下的愈发大了,人行?走间的痕迹很快就由饕虐的雪覆上。文茵静默看着殿门外那愈行?愈远的父子背影, 看那人径自挥开擎来的油纸伞任由风雪肆虐扫过他后背, 看那人怀里抱着的皇四子眼越过父亲肩膀眼巴巴朝她的方向看着,似乎挣扎着还?想伸出手来……她就这?般看着,直至视线里的他们消失在檐廊的尽头。
念夏默默地端着水盆进来,浸湿帕子,想要给她擦拭冰凉的手脚。
“此?刻午时刚过,尚不急, 你我且说?会话稍作安歇。只待今夜子时, 你再持我匣中令牌, 替我去?养心殿走一趟。”仿若未查念夏的骤然?屏息, 文茵兀自拿过湿热帕子捂了捂手,眉目温和,如闲话家常, “请圣旨, 赐死我。”
哐啷
尖锐的铜盆落地声在寂静的屋里震耳欲聋。
“娘娘!”念夏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凄厉,她抖着嘴唇,唇上的颜色是疤痕都挡不住的惨白, “不要娘娘, 不要……奴婢,奴婢不!”
说?着就跪扑到?她家娘娘膝上, 惊慌失措的哀哀哭了起来。
文茵手搭她颤抖的背上,安抚的温柔拍了拍,任由对方汹涌的热泪浸湿她膝上的衣料。
“别哭念夏,听我说?,这?是我所愿所求的。”
念夏哭的发抖,直摇头:“不,娘娘……”不该是这?样的,她家娘娘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知道此?刻的念夏听不进什么,文茵索性且不再劝说?,抬眸看向桌上的铜镜。泛黄的铜镜里映着她脂粉都难掩病容的面庞,纵是依旧姣美,可与从前相比,到?底失了几分动人。容颜辞镜花辞树,没有人能抵过岁月的煎熬,再美的花也有开?过期凋零的时候。
加上她如今病体沉疴,只怕今后颜色更会一年减过一年。色衰而爱驰亘古不变,若是真拖到?她枯槁难看那日,那她之前的种种谋算便要功亏一篑了。
毕竟世间之人庸俗者?居多,鲜少有人能对着枯槁难看的一张脸谈爱意。若她当真拖着病体熬到?那日,那只怕等待她的反倒是场笑话了,又从何谈做扎向他心窝的那根刺。
“知道汉武帝与李夫人的故事?吗?”待到?念夏哭声渐小,文茵的声音方缓声而来,她也不用对方回应,兀自说?了一顾倾人城的由来,说?起了李夫人倾国倾城的美貌,说?起了汉武帝对李夫人的宠爱。
“也是美貌冠绝当时,三千宠爱于一身。”
念夏听得有些入神,忍不住幻想那李夫人有多美,值当一句倾国倾城,更忍不住看向她将娘娘,不敢相信世间还?有女子会比她家娘娘更美。
“可惜天妒红颜,没过几年,李夫人就患了重疾。在她病体沉疴那些时日,汉武帝思?之甚急,几次入她寝宫欲见,皆被她蒙面狠心相拒,你知为何?”
念夏如被人重击了一拳般,怔怔的看着那张带着病容的姝丽之颜。这?一刻,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文茵也直接给了答案:“因为她知道,自己得到?如斯宠爱与地位,皆是因自己的美貌。一旦颜色褪去?,那从前她的那些美好品质在帝王心中也同样不复存在了。她想让帝王永远记住她最美的样子,以期在她去?后帝王能念及旧情照顾好她的弟弟和儿子。”
“最终她做到?了。”文茵再次看向了铜镜中的容颜,“在她去?后,帝王对她念念不忘辗转反侧,不惜施以招魂这?种荒诞巫术,期望能再见她一面。”
念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狠狠咬住了嘴唇。
文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