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赫尔利没有正面回答你的问题,彼此间逐渐探究得过深的对话让你心中的烦躁陡然升起,连带着语气都不再像以往那样柔和。
“我是说,要是他们没有开口呢?”
“伊娜,会有人受不了酷刑的。人不是神,总归是有弱点的。我们……六处也会把被捕人员的弱点主动透露给敌人。”
男人的声音平静如常,甚至预判了你后续的疑问,选择径直回答:“如果他们坚守信念和信仰,不幸牺牲了,那么,会有下一个人继续被捕,直到阿帕忒行动彻底成功。”
赫尔利一字一句都如利刺戳在你的身上,那张在盖世太保驻巴黎总部拘留室里血迹斑斑的脸庞在你心中一闪而过,你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
“所以……是你们出卖了Au。我们在巴黎的领导核心,我们的精神支柱萨丽,是被你们出卖了。”
你们,我们,你使用了如此词汇。
赫尔利暗叹一口气,他将你重新搂在了怀里,安慰似的摩挲了你的左臂几下,试图安抚你紧绷的心。
他同样喊了你的代号:“Zn,战争总会有人牺牲的。情报活动本身就是一场无声的战争,也是会有人牺牲的。”
赫尔利并没有告诉你,最初被军情六处选中执行阿帕忒行动第三步的人是你门捷列夫组织的Zn,但是他力挽狂澜,最终将Zn换成了Au。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和卡尔曼通过Au的电台取得了联系。”
你最初的疑问也随之解决了。
“但是……”
你还是挣脱了赫尔利的怀抱,嗓音深处深觉的不公被刻意地放大随即又因为所处环境的特殊性而被你压低:“你们是出卖者。长官,你们是出卖者!”
这次的出卖者不再是变节者,是你们为之卖命的组织,是你们无比相信的组织!
无条件执行命令,竟然包括无条件接受他们决定你们的生死!甚至是通过出卖的方式!
你情绪激动的质问仿佛让赫尔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但最终你还是在他冷静异常的眼神中逐渐平复了下来。
虽然你很久之前就告诉过组织萨丽的去向,但你还是不肯死心地又重复了一遍:“Au被送到了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
于是,你略显尖锐的声音几乎没有时间间隔便得到了回复,赫尔利向你不容拒绝地展示了他内心深处真正的冷酷和利益至上。
你的心也在刹那间体会到了无法言说的震撼和隐藏极深的失落与下坠感,你终于恍然明白他和费因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热纳维耶芙·戴高乐,夏尔·戴高乐的亲侄女,也在拉文斯布吕克。”
他这是在用铁铮铮的事实告诉你,一个情报人员究竟算得了什么!
就连自由法国运动领袖、法国军队总司令、法兰西共和国临时政府总统戴高乐的亲侄女现如今也被关押在集中营里,普通人又有什么资格在战争尚未结束,成功还没到来的时候去争辩是非对错!
抵抗总是要有人付出鲜血乃至生命的,真相的背后就是这样的鲜血淋漓。
一场在咖啡馆内的剖心,你终于明白了许多。
你发现自己既不是享受着快乐的猪,也不是苏格拉底般痛苦的人,原来自己其实是一只痛苦的猪。
即便明白了又如何,你还是改变不了这一切,只能被豢养在猪圈里,费因茨是饲养员,赫尔利也是饲养员。
只不过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猪圈里的猪想要不被人吃掉,就要一直安静地待在他们划定的保护圈内。
可是,猪总归是要被人吃掉的。
这就是逃不掉的命运。
你彻底沉默了,浅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