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破败,青苔满地。赵如意从怀里掏证明,一边掏一边对着何芝兰道:“到了里面你别说话,让我来。”

说着,塞给她一张证明。

草字飞舞,何芝兰硬是没看出来到底都写了什么,签名倒是好认,盖着赵碧城的私人红章。

持枪的士兵好像认得赵如意,她都没来得及假装大发雷霆,人家就笑眯眯地让这两个女孩进去了。

开春还是冷,家里二进院子燃着碳,何芝兰的东偏房又是个地理位置好的,倒是感觉不到太冷。

但进了这个老宅状元府,那点儿诡异的冷深入骨髓,到了关押沈玉树的屋子,更是冷得何芝兰想要痛哭。沈玉树脑袋包着更厚的一层纱布,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煤油灯映出他清瘦的下颚,整个人清减了一大圈儿。

“表哥!”赵如意得意道,“你那只派克钢笔可以作为感谢礼物送给我了!”

沈玉树皱眉转过身来,正要训她异想天开,然后看到了自己老婆何芝兰,硬生生把训人的话变成了:“赵如意……你……你们怎么来了……”

何芝兰望着沈玉树,沈玉树看着何芝兰,两个人黏糊的眼神比白天祝连良的眼神还要恶心人。

赵如意年纪虽小,但也懂得其中道理,被恶心得打了个哆嗦,调笑道:“你们梁祝相会,我这个书僮就先退下了。”

皎洁的月光散下来,清瘦了一大圈儿沈玉树有点儿惨又有点儿好笑,因为他脑袋上的纱布层层叠叠打了不少蝴蝶结。何芝兰又想笑又想哭,沈玉树顺着她的目光摸自己脑袋,无奈道:“赵如意年纪小,让她打结玩儿的,我也没想着照镜子……”

“为什么又被关起来了……”何芝兰想不明白。

因为发大水是天灾还是人祸,需要进行调查。

沈玉树还没被接走,保卫处长就拿着鸡毛当令箭杀了过来,非说沈玉树作为护林员对洪灾负主要责任。这是一场政治斗争,从一开始沈玉树被下放就有苗头了。大院子弟口头响应国家号召的不少,真纡尊降贵下乡的不多,沈玉树属于是极端案例,缘由就是姓蒋的高升了。

文革到1976年四人帮粉碎前夕,谁也不知道这场风暴究竟会持续多久,都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了,不是你整我就是我整你,看不到个结束的时间点。从历史课本去看,什么事儿都简单的跟一加一似的,但当时身处其中的人们可没这个预知能力,只知道批斗停不下来,隔三差五的就死人。

文革搞派别之争,“八一八”百万红卫兵得了毛主席接见,势头更加嚣张。干部子弟更是“敢为天下先”,批斗老师批斗高级干部,那是恐怖片里都看不到的场景,赤裸裸的血腥运动。文革前半段主批赫鲁晓夫式人物,要打倒刘少奇,要割掉封建尾巴。沈司令沈山海和刘少奇有渊源,刘少奇被打成叛徒内奸工贼,几十万革命造反派在中南海要搞揪刘行动,远在三沟县避风头的沈山海也被拉进高墙内做隔离审查。

隔离审查他的不是别人,就是姓蒋的,蒋予同。

蒋予同是京建筑工业学院出身的“造反派”,可算是革委会成立初期的元老级人物。

不说私仇,就说政治立场,一个是坚守原则,一个是见风使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