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跟大嫂说,大嫂车后座里还有一碗红烧肉呢。你要是想吃,大嫂偷偷给你带进来,你尝尝味,只要不多吃,那应该是没关系的。”

何芝兰哑着嗓子道:“谢谢大嫂。”

“哎呀!家里人还客气啥!”林秀美听得起鸡皮疙瘩,感慨道,“小妹,你喊我一声大嫂啊,我这个心里我就舒坦得不得了,这么多年了,我……”

她嫁进来何家当牛做马,要的就是挣一个面子给娘家人看。可偏偏小妹和她就是不对付,那个未过门的弟媳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天天耍着小妹玩儿。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己也笨老是被朱文青教训来教训去,她说实话都准备接受命运,撺掇老何申请夫妻团聚,去边疆当随军夫人好了。

但还是舍不得让儿子也去边疆受苦,何俊杰年纪还小,正是要好好学习的时候。

她眼珠子转来转去,心里打着主意,老何托不到的关系,她总要想办法的。

“我就是想让家里和和睦睦的,其乐融融的,小妹,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林秀美摸摸何芝兰的头。

何芝兰低着头,拿着勺子小口喝鲫鱼汤,没有说话。

林秀美把手帕叠起来收好,从包里又掏出毛主席语录,喋喋不休道:“你以前最喜欢读这个了,下乡倒是忘记带过去,我给你带过来了……”

何芝兰的眼泪砸在桌板上,是一个个小水洼。

林秀美忙放下书,何芝兰还在用勺子一口一口地机械地喂自己鲫鱼汤。

“小妹?”

何芝兰没抬头,就这样一勺一勺将鲫鱼汤喝了个干净。

“小妹……”林秀美坐在她床边,心里七上八下,眼里也含了泪水,但还是假装无事发生道,“你怎么了呀?鱼汤不好喝啊?跟大嫂说啊,没必要强逼着自己喝,大嫂给你煮老母鸡汤煮老鸭汤,大嫂现在煲汤这个技术啊可好了,大嫂都能去国营饭店掌勺了……”

“大嫂,我的孩子没了是不是?”何芝兰沙哑着声音。

“谁说的?!”林秀美一下站起来,一脸严肃道,“谁背着我胡说八道呢?哪个护士乱说话呢?我就是去拿个饭菜的功夫……”

“大嫂,我闻见鱼味儿,我就想吐。”何芝兰把勺子放到空碗里,声音哽咽到发音含糊不清,“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这碗鲫鱼汤真好喝。”

林秀美慢慢坐下身子,语气柔软劝慰道:“小妹,你还年轻……”

到了夜里,医院就格外冷清。

何芝兰住的是单人病房,更加孤独。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悲伤反反复复地浸入心头,哭湿了大半个枕头。

她不敢哭得太大声,外间还住着大嫂守夜,她不能吵醒她。何芝兰把脸闷进被子里准备继续哭,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耳边有沈玉树的声音在小声呼唤着“兰兰”“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