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似甩下一句话,起身去收纳柜翻出包里的烟和火机,径直就往外面走。
在走廊里,她垂头点烟。
烟头猩红忽亮忽灭,白雾蕴起。
她在辣眼的烟雾里瞥见掌中黑色打火机上的印刷字体
朗悦大酒店。
白色的字体,朗字的最上面被磨去了一点。
舒似眯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
渐渐的,她的身体颤抖起来,呼吸都乱了。
她举起手,突然重重地把火机甩了出去。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可那打火机却只是砸在墙上,直线落下静静地躺在地毯上。
没炸,一点事都没有。
就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舒似身上劲儿一松,肩膀塌下去,无力地靠到墙上。
她抬手捂住双眼,心里蓦然起了一阵令人恶寒的空乏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把大锤,缓慢地压下来又举起,落下又抬起
一下又一下,把她们锤成一滩软乎散乱的烂肉。
命该如此。
她们就只能这么生活。
*
那天晚上,舒似做了一个虚幻冗长的梦。
梦里她与往常无异地起床洗漱,吃完外卖收拾垃圾下楼去丢,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烟。
她在门口点了一根,边抽边望着来往的路人,心里疑惑:他们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
直到一对年轻的情侣路过她面前,女孩看了她一眼,低头轻笑说:你看那个女人,为什么不穿衣服?
舒似手指间的烟无声落地,地面溅起零星的火星子。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按下了慢放键。
路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长久而诡异。
舒似无端觉得心慌,她避开那些人的目光,低头去看,她竟然真的是赤身裸体。
她狼狈地转身就逃,一直跑啊跑啊,跑过两条街,拼命从汹涌的人群中挤出去。
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那么惶然过。
她躲在路边一条暗巷里,过了良久,她才畏缩地从深处走出去。
走到巷口,她迎面再次撞上那对窃窃私语的情侣。
他们身后跟着一群面目模糊的人。
女孩的嘴巴无声翕动,却是无声。
舒似慌张地张嘴要辩解,她想说:不是的,不是的……我有穿衣服的。
可她用尽了力气,却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原来,人在梦里是不能说话的。
他们的眼神像是无数双指甲锐利的手,疯狂撕扯着她的皮肤,痛得她浑身颤栗,而她的双脚却像是被胶水粘在地上,无法动弹。
她张口不能言,只能看着他们面带讥笑地再次离去。
舒似觉得自己好像落泪了,等她眼里的泪夺出眼眶,行动才恢复如常,身子却已经近乎脱力。
她摸索着墙,一点一点朝外面走。
终于再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了,人们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她。
她埋头走到街边一家服饰店里买了一套衣服。
出门时正好与一个女孩面对面撞上,舒似下意识地就往角落躲去,像是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偷,连头也不敢抬。
那女孩用很奇怪的语气问她:你在干什么?
舒似双唇嗫嚅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想:你不要看我,我没有穿衣服。
女孩面露疑惑,摇摇头自顾自去挑选衣服去了。
舒似很慢很慢地回头去看她,视线掠过试衣镜里
自己蹲在角落里,穿着一件土得掉渣的紫红色T恤,绿色的破洞裤子。
丑陋地像个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