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同样用那种渴望的目光望着她,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把手里那只碗往上稍稍抬了抬。
舒似抿抿嘴,她看了看天,在想她这爱当烂好人的臭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夜空深沉,几点缀星。
真好看啊。
她低下头去,用单手翻包,打算去拿钱的时候,边绍走到她身边,弯腰从钱包里抽了张一百元放在小孩面前碗里。
那小孩立马松开手,把碗里那张钱飞快抓起来扭成一个卷,放进了身后一个破包里。
最后他脸上绽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仰头双手合十朝着他们不停晃动。
他的目光里一点点防备都没有了,就因为一百块钱。
舒似看得有些怔了,足足好几秒才回过神。
*
从天桥下去,俩人慢悠悠地朝方阳小区的方向走。
中途经过护城河边。舒似猛地想起有一次她下班边绍来接她回家,半路她下车吐得天翻地覆的那档子事儿。
于是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怎么了?”边绍问。
舒似朝他笑笑,“走累了,停下来吹吹风。”
从天桥下来,她情绪就有点低落,一路边绍看在眼里,他大概猜晓是因为方才那两个小男孩。
她在可怜他们。
可是他并不是很明白,这种怜悯感为什么会影响到她的情绪。
分明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边绍眉间微蹙,但他觉得此刻问她,大概不合时宜。
所以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说了声:“好。”
此刻时间还早,俩人靠在栏杆边,眼前是流动的河面,身后是呼啸而过的车子和来往的路人。
风不时从远处吹过来,似乎更凉了。
“为什么不开心?”边绍突然轻声问。
舒似侧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去,“我没有不开心。”
他握住她放在栏杆上的手,默然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好像知道,又不明白。”
“什么?”
边绍想了一会儿,说:“说不清楚。”
他出门大部分时候都是车辆代步,很少会遇到在路边乞讨的那些乞丐。
偶尔看到,他也只是在车里淡漠地看着。
看着他们永远都是一样的颓丧落魄的模样,毫无生念。
苍老幼弱的,残缺病态,本该可怜。
偏偏真实的苦难者中混进了一些虚假的表演者。
久了,就分不清了。
那些人中,有些甚至四肢健全,正当壮年。
明明有手有脚却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非要选择把尊严抛弃,露宿街头。
为什么?
他会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去端详他们,但往往得不到答案。
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
就像他自己一样,人人都觉得他温和有礼。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温柔表象撕开之后,底下全是无动于衷的漠然。
有时候他会疑惑:为何自己居然会无情至此?
可依旧没有答案。
他可怜他们,但他从来没想过去帮助他们。
一次都没有过。
*
舒似两只手都压在栏杆上,身体微微前倾着,目光在河面上转动,从远到近,又由近去远。
最后她得视线定在一处,那是灯光投映在水面上形成的光漪,黄澄澄的,一圈一圈缓缓地在河面上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