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荷特普的心头被撞了一下,莫名的酥麻扩散开来。
用“像”这个词也不完全对。
因为这位由他新任的第一祭司,真的拥有尾巴。
那蓬松如蒲公英的长尾,正在轻轻摇晃,那不是一个友好的姿态。
尤其是它的主人微微眯起的那双眼睛,逐渐缩成了尖锐的竖瞳。
拉荷特普摘下了自己佩戴在腰间的剑,那柄剑跟随在他身侧许多年了,出行时拉荷特普已经习惯了将其配于腰侧。
现在,它就和地面那些破碎的无用的瓦罐一样,撂在地上,酒液蔓延到剑鞘装饰的红玉髓上。
拉荷特普以尽量平缓的速度靠近对方,展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伊阿赫,别担心。”他放轻了声音,摆出从未有过温和至此的态度,尽管他的行为是在靠近且试图展露对于神使的关切,却觉得自己此刻如同一个摆放了金丝笼企图诱惑夜莺的狡猾捕鸟者。
“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鞋底踩踏过那些碎瓦,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对于人类来说刺耳的声音,却好像是取悦了对面的青年。
辛禾雪的眼尾弯起一点儿弧度,但他看向拉荷特普的眼神始终是游离的,隔了一层雾一般。
拉荷特普终于靠近这只降临金丝笼前的夜莺。
他低声问:“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身体不舒服?”
声音一出,拉荷特普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低哑的,无意识放得更加沉缓而磁性,和绿孔雀抖擞尾羽展示求偶姿态一样的行径。
辛禾雪仿佛靠近到这样的距离,才将这位不速之客认出。
“拉荷特普……?”
法老的名字从他口中喊出。
名字连接着尼罗河子民的生与死,此生与来世,他的灵魂,他的力量,他此生的命运,都蕴含在那名字之中。
在他继任之后,不会有人再以名字来称呼他,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他们跪伏在地上,只为法老的力量与权势以及背后的神明而不停颤抖。
拉荷特普却在此刻的呼唤中,感受到灵魂撼动的战栗,为此,他只能唤以对方的名字,“伊阿赫,你还是清醒的吗?”
大约他是在神使可信任的人的范围之内吧。
拉荷特普不知道是否应当感到庆幸,在辛禾雪辨认出他之后,戒备的神色稍稍如云散开了,甚至牵起他的手贴在了脸颊旁。
“热……”
月亮般的伊阿赫,贴在他的掌心。
“为什么我会难受……?”
青年正在无意识地呢喃,温热的气从他唇齿溢出,裹在黄金般流淌的甜腻酒香之中。
拉荷特普的呼吸一窒,即使他停止呼吸,也觉得那样馥郁的香气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身体与骨髓中。
湿漉漉的粉色舌尖在他视野里一闪,留下水光,静静地闪烁在他虎口中。
他想起了狩猎羚羊后,刻意放走的那只幼崽四肢无力地屈服,湿润润的鼻尖拱动他。
辛禾雪掀起眼睫,迷茫的目光投向他,“帮我,拉荷特普。”
纯稚的模样,像是刚才伸出猫舌试探的人和他无关。
似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使,在这一方面却是惊人的空白,对于陌生的生理反应无法顺应。
和他曾经见过的,躺在达赫拉绿洲深处的,安静澄澈的月牙湾一样。
而拉荷特普,已经从神使的异常反应中推断出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
两个人的阴影投注在墙上,酒香迷醉得斑斓精美的壁画天地倒转,天花板上绘制星空的钴蓝矿粉仿佛浮动飘游在他们当中,拉荷特普晃了晃神,他托起辛禾雪的下巴,理智如同蛛网般丝丝缕缕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