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赫特从未喝过这样的酒酿。

或者说,在场的所有尼罗河贵族与官员,除却最上方的拉荷特普已经提前尝过,他们都对这种酒酿感到惊奇。

“这是奇迹,”有喜好品酒的贵族高声赞叹,“犹如泰芙努特神赐予的甘露,清甜而不腻,却又如尼罗河初涨的流水般灵动与鲜活,连瓦杰特的护佑也不如这酒的沁人心脾。”

阿纳赫特的耳朵已经染上些许红色,酒精的麻痹让他醉醺醺地忘却了烦闷,但随之而来的是攀升的胆量与蠢蠢欲动的莽撞之心。

他瞥向位于法老下方座位右边的神使,对方一到来下埃及,从位次上就已经取代了他那位大祭司舅父的位置,阿纳赫特扬起空空的酒杯,“神使大人,为什么不饮酒?难道是酒水里有什么东西吗?”

他口中称着神使大人,但是语气之间并没有多少的敬重意味。

然而周身白袍笼罩的神使也未曾对他感到恼怒,而是遥遥举起酒杯,向他的方向微微一顿,算作是回应。

接着,将金杯靠近唇瓣,浅浅饮了两口。

因为他的动作,宽大的帽檐之下,露出了白皙的下巴与淡粉色的薄唇,脸部线条隽美而柔和。

放下金杯时,唇面蒙盖了一层酒液残余的水光。

阿纳赫特的视线忽而顿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淡色的双唇……

格外……

格外……

阿纳赫特说不出来。

他面红耳赤地哼哧哼哧两声,接下来倒是消停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筵席结束。

………

除却神使带来的葡萄酒,宴会上自然也有各地供上来的新鲜的酒酿。

阿纳赫特一杯接一杯地畅饮,英气的五官少了平时的嚣张跋扈。

在宴会散场之后,往自己的宫殿回去。

他还没有成家,不像那些已经有自己家庭的兄弟,从王宫搬出去住。

因为不得新王的信任,阿纳赫特的宫殿在一个不好不差的位置,算起来其实有些偏僻。

他步伐稳当地往回走,身后跟着自己的亲信随从,余光一瞥,却见到回廊尽头的白袍身影,对方身边没多少人,不像宴会时众人簇拥。

白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削瘦冷清。

阿纳赫特酒气上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大约只是想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那淡色的双唇

这神使定然是长得如同无生气的石头,未完工的雕像,身形更是枯树般干瘪!

否则怎么会一直笼罩着长袍,不肯以面目示人呢?!

阿纳赫特好像终于找到了能够挽回自己今日所受的屈辱,能够扳回一城的诀窍,他压抑憋闷在胸腔里的郁气上升,不断膨胀,最终胀大到极限。

“神使大人,留步!”

前方的白色长影果真停驻脚步,转过身来,嗓音清润如月光倾泻,“营造官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阿纳赫特被“营造官”的称呼一激,一鼓作气冲了上去,抬手揭落青年的兜帽。

“你一定是”

他对于容貌的贬低词汇突然卡在喉咙眼里,打了个转又吞咽回肚子。

心脏在尼罗河子民的认知中是思考的器官,他的心脏不停地鼓动,证明正在经历风暴一般的思维活动。

月光与火烛映照着。

青年色泽胜雪的银白发丝披拂,轻柔地绕在肩旁。

白色的纤长睫羽掀起,向他看过来的双眸淡红,像是融化了尼罗河的日落。

“有事吗?”

阿纳赫特磕磕巴巴,把没讲完的话换了个词语接上,“一定是以色侍君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