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禾雪双目微眯,将火光中画船的阴影看得真切。

他搀起摔倒的小孩,送到前来寻找的父母手中。

没有回应对方的道谢,辛禾雪在惶恐的人流当中逆向前进,走到沿河而下的青石阶。

正欲变回原形游往湖心之时,隔着利落的窄袖,辛禾雪手臂被男人锢住了。

他诧然回眸,恨真赤红眼瞳一片阴郁,语气森寒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被你骗了第一次算了,第二次算了,还会有第三次?!”

………

临水大殿靠近曲江湖畔,坐北朝南的方位可以将晦暗湖心当中的情况尽收眼底。

殿内御用帷幄高挂围起隔绝春风,珠帘翠玉装点各处,光彩溢目。

云龙戏水屏风,朱漆明金椅。

凡间界的年轻帝王已经被美色酒肴掏空了身体,疲惫地躺在逍遥椅上,面目尽显出亏空之色。

他问:“国僧,你说的事情可否能成?”

了意双眉花白,早已经没有了在人间传唱的故事当中那样年轻,他的皱纹像是老树一般盘根错节,布在面容上。

头顶金色戒疤,德高望重的高僧行了个合十礼。

“阿弥陀佛。”

“陛下忧国忧民,宵衣旰食,勤于政事,实乃我大澄之幸,理当长生,好延续我大澄千秋万代。”

了意垂眼,目无慈悲,仍惺惺作态,“这数十个进士的血肉与魂魄,能为陛下分忧,已是他们修来的福分。”

年轻的帝王哈哈大笑,双手鼓动拍出掌声,“来人,赏。”

………

辛禾雪冷声:“松手。”

恨真:“不。”

恨真大手牢牢钳制住辛禾雪的手臂,两人立在湖边迎浪处对视。

辛禾雪耳畔的发丝被吹得飘起在呼呼湖风当中,不断拍打着虚空。

他以不容拒绝的态度重复道:“恨真,放手。”

恨真阴鸷的视线紧紧盯着对方,湖畔太吵,连说话声音也忍不住提高,“你要我放手?要我看你去救那些穷书生?然后在业火里受伤,甚至是死去?”

辛禾雪立在风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胸膛气不顺地起伏,恨真一咬牙,“辛禾雪!你怎么这么心狠?!”

辛禾雪侧了侧头,“这里有你。我不会死。但你不能帮一帮我?”

恨真冷笑:“那些人死便死了,与我何干?”

他既然是京城人人闻风丧胆,事迹可以止小儿夜啼的血锦鲤,只有吞人噬妖、背上血孽的道理,哪里有救人的缘由?

“与我有关,恨真。”辛禾雪叹了一口气,“他们与我有关。”

若是周山恒在命定轨迹之外死去了,辛禾雪就将面临他大世界职业生涯的第一个难题。

此刻,恨真与辛禾雪无声对峙着。

青年说的话语内容极端残忍,但语气平淡,不急不缓,一字一顿都像是小刀子剜心脏

“如果你不想我去死,那就去和我一起救人。”

恨真话音更重,近乎字字泣血地警告道:“你以为这只是寻常的业障妖鬼之事吗?背后的还有了意,甚至太初寺的其他僧人。”

恨真撕破了真相的窗户纸。

“那个老不死的了意,这么多年斩妖除魔,他以为杖下死去的全是邪妖恶鬼吗?死在他手中的凡人和灵妖数不胜数,他负载的业障已经沉重得让他无法坐化成佛了。”

“所以,他才会在年初催动地龙,震动河山大地,引得去年各处妖鬼闹患、这些所有的妖鬼,都因为地龙所致,注入而分散了他的业障。”

“它们已经成为了他的伥鬼。”

“最终聚集在此,这些书生就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