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砚屏,辛禾雪的声音模糊一些,“这水有些凉了,能帮我换一换吗?”

茶杯容水量不大,窗外是化雪的冬夜,温度低,茶杯中的水变凉也就是不到半炷香的事情。

周山恒有些束手无策,思来想去,“那我隔着屏风,用勺子将杯中冷水舀出来,再将热水灌入进去,这样可好? ”

辛禾雪答应了,他便让辛禾雪留神避开伸入茶杯的木勺。

周山恒隔着砚屏,视线落在入户照入地板的月色上,不敢往屏风后看一眼,因此仅仅凭着记忆使木勺探入茶杯当中。

顺利地舀起一勺的水,周山恒松了一口气。

拿出来的时候,却见勺中浴汤水,盈盈晃荡,盛着一只雪白鲤鱼儿。

小小的,正好占据了木勺中央,像是白色圆鼓鼓元宵一般。

周山恒蓦然顿住了。

元宵鱼儿在水中,朝他吐了个泡泡。

………

等到周山恒到楼下解决完洗漱的事情,已经是人定时分。

他桌前点着的一豆烛火,借着月辉温书,再磨墨打算重新抄录一份行卷。

眼睛的伤势几乎全恢复如初了,但是夜里这样借着昏暗的火烛,眼睛还是不由得疲惫。

周山恒揉了揉干涩的眼。

这时候没有复印,行卷留着原本,抄录本送出去之后,下次干谒前又要再抄录一份,数十首诗,又另外有文章,总之抄录起来工作量也相当大。

辛禾雪在一旁的床头看着他,“需要我帮忙吗?”

周山恒一怔,摇摇首,“我会不会吵着你了?我夜里睡得迟一些,你可困了?”

辛禾雪身形灵巧地从床头跃到桌案上,又攀附在周山恒肩膀。

空气中飞舞起莹莹微光,仿佛神仙术法,点点荧光缠绕在黑檀毛笔上,毛笔无人握而自动,挥毫泼墨,笔势如走游龙,模仿着周山恒的字迹很快满满当当地将行卷内容重新抄录出一番。

“好了。”辛禾雪拍了拍周山恒的肩膀,“睡吧。”

夜里睡眠的时候,辛禾雪就靠在周山恒的肩膀与脖颈之处,靠近颈窝,倒也好取暖。

周山恒半分也不敢动,生怕轻易翻身时会压到辛禾雪,因此睡姿格外规矩地直挺挺躺在床铺上,一夜都未曾翻身。

周山恒白日里多数时候要出门拜谒,辛禾雪以这样小的身量,忧心出什么意外,所以只在邸舍的房中等候周山恒回来。

好在邸舍的客房每日里只在上午有一个小厮前来洒扫,除此之外,也不会再有旁人前来。

辛禾雪倒是觉得奇怪,虽说他是挣脱了寻踪镯的限制,但渡之肯定也能猜想到除却去找周山恒,不会再去旁的地方,可接连这几日,邸舍白天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无。

渡之没有前来寻他,他反而觉得有些异常。

前来寻他的狐妖提到,渡之前两日被召回了太初寺,之后又匆匆离开了京城,兴许是领了国僧了意的命令。

狐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为何,今年自从年初地龙动后,各地的妖鬼祸患格外频繁。”

他一个狐妖,说着妖患频繁,听起来还有种怪异感。

辛禾雪也觉得当前的情况奇怪,但是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直到傍晚周山恒才回来,等到洗漱一类的杂事解决了,辛禾雪躺在枕上,却没有听见周山恒上床来的动静。

他撑着手肘,望向桌旁,周山恒正在侧对着他,辛禾雪问:“今夜你也要温书到后半夜吗?”

周山恒好像正做事入神,没有听见辛禾雪的声音。

辛禾雪只好从床铺上起来,轻轻巧巧地跃到桌面,“在做什么……?”

一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