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接下来的客人……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如果有这客人当靠山,或许还有条路走……
俞继恩站起身,收拾了心情,离开怒房。
他把所有的情绪都留在这间房,他告诉过自己,只有在这间房里他才有脾气。
他换上笑脸,准备迎接客人。
※※※
李景风吃过饭,置放了行李,换了衣服,从旧衣袖口中取出去无悔。这去无悔一次只能装四支箭,装填困难,那日船上遇险,敌手太多,又是一团慌乱,他还不善使用,竟不及施放。下回若遇着危险,可得牢牢记住,要不白死了,还把这东西落在别人手上。
他把去无悔重新安放在袖口中,见时辰还早,于是练习了几次如何施放,又觉得无聊,正打算练剑,刚拿起初衷,见周围俱是玉器、花瓶、字画,房间虽大,只怕一个失手,随便砸破点什么都赔不起,只得到中庭去。
他走过廊道,两侧共十几间上房,每间都精心布置,用来招待贵宾。以李景风身份,原本怎样也轮不着他住,但他救了一船货物人命,那得值上千两银子,俞继恩自然善待他。
他经过明不详房间,竟然听到诵经声。
他听了一会经文,只觉宁静祥和,他不想打扰明不详,径自走到中庭,却见杨衍也在中庭练刀。只见月色下一团刀光翻滚闪动,李景风看了会,觉得这刀法虽然不差,但也算不上高明。忽地杨衍刀势一变,纵身而起,一横一竖,画了个十字,气势威猛,与之前截然不同。
李景风惊叹地想,果然,以自己这点功夫,又怎么去分辨高明与否?单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威猛无匹,前面那些粗浅刀法不过是为这招铺路罢了。
他怕打扰杨衍练功,正要悄悄退回,杨衍却早发现他,说道:“你要练功?怎么不出来?”
李景风道:“怕打扰了你。”
杨衍道:“这么差劲的功夫,也无所谓打扰不打扰。”
李景风道:“哪里差劲了?我瞧这最后一招,气势威猛,化繁为简,实在是高明精深。武当被誉为天下功夫第二,果然有过人之处。”
杨衍沉默半晌,道:“就只有这招不是武当功夫。”
李景风咦了一声,颇感讶异。只见杨衍坐了下来,似乎满怀心事,过了会才道:“你去衡山是要拜师学艺吗?”
李景风点头说是,坐到他身边,问道:“你心事忒多,怎么了?”
杨衍道:“这种破功夫,再练十年也报不了仇。”说着举起刀来,在地上比划了一下,接着道,“我见过一人,他这招挥出,随手就能划出两横两竖。他说他年轻时能横三刀,竖三刀,我就想,我要是能练到跟他一样三横三竖,或许就能报仇。可我怎么练,也只练到这一横一竖。”
“可我也只剩这个机会了,要报仇,我也没别的功夫好使。”
他以手掩面,甚是懊恼。李景风安慰道:“武当的功夫博大精深,你才入门,不急,假以时日必然能学到更高深的武功。”
杨衍摇头道:“难了。那一票师叔伯,连我师父在内,一心想的都是炼丹修仙。你瞧瞧这武当,败坏成什么样了?山上的人不管事,只要按时缴税便不管底下门派搞什么动静。你猜猜,武当山的道士什么时候下山最勤?”
李景风摇头道:“我不知道。”
杨衍道:“催缴税款时最勤!谁缴的钱粮多,谁就最有分量。就像这襄阳帮,表面是武当辖下,可俞帮主说什么掌门师父都会依着三分,没别的原因,就是钱粮药材缴得多!”他叹了口气,“早不是武当辖着底下门派,而是底下门派供养着武当。山上只剩几个师叔伯有心管事。要不是当年留下的根底厚重,只怕比唐门青城都不如,瞧,这不被华山欺负到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