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叩问过附近诸多仙门,却没有哪个仙门正式收他。都说他天生缺漏,聚不起气劲,凝不了丹元,实在不是修行的料子。
再后来,世道说乱便乱,他那点花架子根本不足以保命,只得四处避藏,过得像个流民。
有一日,他深夜遭逢觅食的邪魔,缠斗间实在不敌,被钻了躯壳。
魂灵被啃食的感觉和瞎眼、断腿无异,痛得他嘶声大叫。
他蜷缩在地的时候,忽然觉得一切似曾相识。
他好像也这样蜷缩着,用尽全力抵抗过什么,好像是……一道铃音。
世间最痛苦又最讽刺的事莫过于此
他在濒死之时想起了被遗忘的一百年,想起那仙人和白鹿并非一场空梦,百年之前,真的有那么一位仙人,把他带出寒山洞。
想起他成了对方的徒弟,一度被夸赞天资卓越。想起他曾经是飞升成仙的人里最年轻的一位,执掌香火最丰盛的人间丧喜。
他在仙都的最后一日,是想再见一见那个人的。
他还没能见到,又怎么能死。
***
后来的云骇常想,他其实还是富有天资的,否则不会因为“不想死”便反客为主,吸纳了那个啃食他的邪魔。
仙门都说,他聚不起气劲,凝不了丹元。其实不然,他只是凝不仙元而已,邪魔的可以。
他狼狈又不顾一切地吸纳邪魔气时,脑中闪过的是百年之前的那一幕他躲藏在山洞里,花信提灯而来,照亮了寒夜。
……
从今往后,都不再会有仙人来救他了。
他勉强活了下来,却可能到死也不敢再见那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骇的诘问到这差不多了
第27章 问毕
成为邪魔之后的日子过得混混沌沌, 像终年不见天日的雾城。
那其实并不艰难普通百姓日日担惊受怕、挣扎求生,仙门要庇护四周、除魔卫道。
邪魔不同。邪魔只管自己,由此反而占了上风。
混沌未开智的、或是刚入道的邪魔碰上仙门弟子还需要心惊一下, 容易被反杀。
云骇却不用。
他修炼极快, 别说普通弟子对付不了他, 就是那些仙门家主来了,恐怕也得惧他三分。
他本该过得很快活, 横行无忌,但他没有。
他躲着所有仙门,生怕有一星半点关于他的消息传到仙都去, 被那位灵台仙首听见。
他甚至特地去了一趟西南腹地曾经的分·身仙术已经不能用了, 他在西南边学了许多禁术杂术, 耗费平生最大耐心, 塑了一个神仙难辨的傀儡。
他给那个傀儡捏了自己的脸,就放在花家所在的春幡城里。
春幡城百姓数十万,那个傀儡如雨入海, 淹没于街巷人潮,被花家人碰见的机会其实小之又小。
但他还是驱使着那个傀儡,让它日复一日地过着普通生活, 假装那个从仙界落回人间的云骇,正依照着寻常百姓的模样过着他的一生。
安顿好一切, 云骇去了离春幡城很远的瑰洲。
那里邪魔聚集,无所谓多他一个。
传闻那里有一种封禁大术,修了能摒绝一切包括喜怒。但真正修这种禁术的少之又少, 因为邪魔都是重欲体质, 享受的就是那些刺激和无上欢愉。
若是统统封禁,自损不说, 和某些以无情入道的乏味仙门还有什么分别?
但是云骇修了。
封住喜怒爱恨,那些令他痛苦的东西便不再日夜纠缠。他无悲无喜,无畏无惧,草木蝼蚁也好、仙家邪魔也罢,在他眼里不再有区别,生便生了,死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