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衫并不知晓那些过往,只知道眼下这会儿,他在卧房里呆得鼻子反酸,心里难受,实在有点呆不下去。

于是他借口“烧个汤婆子”以及“找几件厚衣来”,匆匆躲去了偏房。

萧复暄浑不在意,甚至没有听清宁怀衫又说了什么。

他只是一遍一遍地叫着乌行雪的名字,不厌其烦。

***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自封在屏罩中的人极轻地动了那双通红的眸子朝旁瞥动一下,于是乌行雪看到了自己被人握着的手。

那只手筋骨长直,瘦而有力,如今却不断筋骨爆断、鲜血流注。

都说十指连心,那滋味应当痛极了,但那手指却根根扣在他的指缝里,分毫没有后缩过。

乌行雪看着那片刺目的红,忽然抬手想要擦去那只手上的血。

被对方反手牵住的那一刻,他轻轻一怔,终于从缠裹满身的回忆里脱离出来。

乌行雪抬起头,隔着屏罩看向面前的人。良久之后,轻而沙哑地叫了一声:“萧复暄。”

叫出这个名字时,他身周自封的屏罩缓缓褪下去,长眸却倏然蒙上了一层红。

萧复暄就是在那个时候,探身过去吻他的。

他心脏被狠狠攥了一把,跳砸得很重。但他的吻却很温柔,连呼吸都很轻,像是生怕碰伤了什么。

那些吻落在乌行雪眼尾、鼻尖和唇间,一下一下地触碰着。

他能感觉到被亲吻的人从绷直到慢慢松下来,再到最后,扣着的手指居然极轻地发着抖。

人常会如此,倘若之前绷得太紧、承受的痛苦太多,突然卸下力来,反而会有明显的颤抖。

可乌行雪从来不是常人,他从未如此,这是此生第一次。

他极轻地抖着。看着萧复暄垂眸吻着他每一处筋疲力尽的地方,每一根手指。

再后来,他就被拥进了怀里。

他被抱住了。

很奇怪,明明他们之间有过一切极致亲昵的事情,旖旎温柔或是爱欲缠绵,但他还是会被一个拥抱安抚下来。

他下巴抵着萧复暄的肩,听着对方问他:“乌行雪,还疼么?”

“不疼。”他下意识轻轻应了一句。

应完他静了片刻,忽然道:“其实……”

他顿了顿,轻眨着眼睛低声道:“其实是会有一点难受。”

他装样子时常说“害怕”和“难受”,真正临到头来却总是不吭一声,只在这一刻,他忽然想卸了劲,对萧复暄说一句“确实很疼”。

他说:“萧复暄,我梦到了很多事。有仙都的,也有人间的。”

“我还想起来跟你聊过鹊都。”

“所以当初,我跟你说我来自鹊都,你就已经明白了,是么。”

“那后来呢,那些易容你也都认出来了?”

“怪不得每次易容你总要动我的眼睛。”

……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说完静了很久,阖了眼眸轻声道:“萧复暄。”

“嗯?”

“二百三十多年真的好长……”

第95章 消融

乌行雪从来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仙都时候的他只是容易亲近, 爱开玩笑,但算不上热情。后来成了魔头,连“容易亲近”这一点都不见了。

但他在萧复暄面前, 总会说上很多。

后来他发现, 这是因为萧复暄会问。

每当他说完一些, 萧复暄都会接一句问话,于是他又会开口说上一会儿。他不爱提苦事, 那二百三十余年,可说之事原本只有寥寥,但他不知不觉间, 竟然也说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