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副将循着记忆找到了墓地。

清明前下了一场暴雨,那块墓地似乎方位不怎么好,土地塌陷一块,棺被冲出来一小半,加上火焰灼烧,已烧成了一抔土。

副将神色顿时僵住。

“侯爷,这……”

“无事。”

赵倬神色淡淡,敛着衣袍走进焦痕的墓坑。

还有木头没被烧尽,隐隐冒着火星,赵倬像是没看到一样,伸手将墓坑中的焦土拢了拢,轻声道:“……我带你走。”

赵沉寻尸骨无存。

……已不想跟他走了。

收拢炽热的焦土,赵倬手触碰到个坚硬的东西,他抚摸着挖出,神色微怔。

那是他年少时临去边关时送给赵沉寻的玉。

玉微微发暖,赵倬想要将上面的泥土擦拭掉,手指刚一碰,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

咔哒。

玉直接碎在他手中。

赵倬保持擦玉的动作僵硬良久,微微垂头,继续麻木地用手去收拢焦土,掌心被未燃尽的木头烫出血痕。

如果鬼神之说是真的,那赵沉寻用尽一切方法想要告知赵倬不要碰他。

赵倬并不是轻易就能被人制止的性格,双手全是血痕却仍旧面无表情地把焦土收拢好,带回了侯府,重新用棺收敛。

已是深夜,赵倬洗干净手,平静地回房睡觉。

当晚,一夜无梦。

随后,赵倬将赵沉寻的衣冠冢葬入祖坟,牌位入祠堂。

又将荒院按照年幼时印象中那般重新修葺,从侯府主院搬了过去。

可无论赵倬怎么做,赵沉寻依然没有来他梦中。

就好像清明那晚梦中的最后一句话后,赵沉寻再也没了丝毫留恋和期盼。

荀行舟因公事来侯府寻赵倬时,刚见面被吓了一跳。

短短两个月,赵倬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神色漠然,盘膝坐在祠堂对着灵位,不知在想什么。

听副将说,他每日就坐在蒲团上出神。

荀行舟迟疑着过去:“孟显?”

孟显是赵倬的表字,他眼瞳轻动,抬头看了看:“荀大人,有事?”

荀行舟:“嗯,公事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倬淡笑了声:“没什么。”

两人草草谈完公事,荀行舟隐约发现他似乎在放权给手下人,犹豫半晌还是问了:“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赵倬也没隐瞒:“我要回边疆。”

荀行舟蹙眉:“你才回京多久,而且几年前你救驾有功,大好前途近在眼前,现在这个时候回边疆……”

“我本就没什么太大抱负。”赵倬淡声道,“我上沙场搏命,一是为父亲复仇,二……”

二是为了保护京城中的赵沉寻。

如今大仇得报,赵沉寻也没了。

他留在浑水一滩的京城,只觉得厌烦。

再说赵沉寻一直很想离开京城去边疆看一看,虽然活着的时候赵倬没能带他去,现在可能也厌烦排斥不想再去。

但赵倬向来独断专横惯了,并不管赵沉寻的意愿,执拗地安排好一切,择日便带着牌位回边疆。

赵沉寻若是不愿,尽管来梦中骂他便是。

荀行舟无法理解:“那赵家的爵位呢?”

“族中长老会过继个孩子抚养,成年后继承侯爵之位。”赵倬从不留恋权势,短短几个月已将所有事事无巨细地安排好。

他从蒲团上起身看向外面已开始落叶的大树,似乎又开始出神。

荀行舟一时不知要如何说,但赵倬脾气特很清楚,斟酌半晌只说了句。

“好,那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