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向云给我上课上到一半,说是有事,临时留下一套测验走了,我正随便应付着做做,门突然被敲了几下。
我抬起头,只见我妈缓步踏入书房。
她今天穿着一条米色手织毛衣披肩,素手拢在胸口,面庞发着柔白光芒,看起来温柔极了。
管家爷爷从我妈身后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他走到桌边后,我扫了一眼,上面是一份甜羹。
“愿愿,过来。”
我妈坐在了沙发上,朝我伸手。
那里采光十分好,显得她宛如悲天悯人的圣母。
椅脚在地板上划出咯吱的声响,我起身走到她跟前,叫了声妈妈。
她拉住我的手,将我拉近了,抚摸我胸前垂下的头发。
“愿愿,你和继迢说,你想出去上学?”
我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妈也凝眸看我,笑弯弯的嘴角慢慢平了下来。
几秒后,抬手,赏了我一巴掌。
“夫人!”管家爷爷几乎称得上严厉地叫了一声。
我妈这会儿在气头上,冷声道:“张贤,出去,把门关上!”
我被打得侧过头去,愣了。
管家是我妈从娘家带过来的,我妈极少极少对他发脾气,而直呼大名的场合,就更少了。
所以他也是一愣,那张威严的脸上现出很明显的为难之情。
我转转眼睛,朝他看了一眼,示意我没事,放心走吧。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神戏不到位,他看起来更愁了。
管家几乎看着我母亲长大,如今又看着我长大,但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跟这个家里的主人叫板的。他微驼着背,几乎现出苍老之态,最后只能在退出去前劝了我一声:“小少爷,您认个错,千万别跟夫人犟着。”
说完,门被轻轻带上。
我妈看了我一眼:
“李愿,跪下。”
我从小就生活在我妈创造的无菌环境里,对于我妈来说,我就像她温室里的花草一样,离开温室,三秒之内立马凋谢而亡。
把我扔出去上学,对她来说就和扔进一个细菌培养皿没什么区别。
一开始我以为我妈只是对我保护欲过剩,但后来,我说我想和李进一起出国念书,我妈二话不说就同意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这辈子都没看清过她。
但也正因如此,我有了现在的底气。
有了门路,人就变得胆大起来。
我顶着一个巴掌印跪着,勇敢向她进言:“妈妈,还有一件事。”
我妈凌厉的眼刀扎了过来,我吞吞口水:
“向老师教得很好,我......我想让向老师继续给我补课。”
我无比诚恳地看着她。
您老可千万别断了他的薪水啊,他会饿死的。
我妈怒极,反而笑了出来:“李愿,难道我已经答应你上一件事了?”
她重重咳了几声,不再看我,“今天的晚饭别吃了,好好反省反省。”
说完,煞白着脸出了书房。
我立时听到门外传来声音:“不用,我去楼上歇歇。”又是几声咳嗽, “还有,这次你们谁都不许去娇惯他!尤其是你!张贤!”
然而我才跪两三分钟,冯阿姨就顶风作案,偷偷给我拿来一个枕头。
本来还想坚强一下,但是跪这么一会儿膝盖就已经麻了,我只能很没骨气地任她把枕头垫在我膝盖下。她眉毛都快拧成八字,我怕她又要偷偷抹眼泪,就对她透露了我的计划:“阿姨,我跪一会儿就不跪了,待会儿到沙发上躺着,你千万别跟我妈妈说。”
她一听,有些绷不住,表情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