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吃完早饭了,我叫了声爸爸,又对李进点了点头,想往小厨房走。
“李愿。”
一听我爸这仿佛卡了口痰的语气,我立刻转过身。
他审视的目光上下扫动,最后拧起了眉毛:“头上戴的什么东西,跟小姑娘家家一样,又是冯姨给你弄的?赶紧摘了。”
李进的目光也落到我身上。
我听话地把发卡摘了下来,握在手心里。
我在小厨房用完早饭,李进已经上学去了。
靠着椅背,我开始陷入饭后的茫然,冯阿姨忙前忙后收拾碗碟,间隙看我还瘫着,疑惑问:“小少爷怎么还坐着?不是该准备上课了么?”
我脑中豁然清明,终于想起我现在是个小学生。
“向......”不知道多少年未提,这个名字甚至变得有些涩口,“向老师来了吗?”
管家爷爷方才出去接了个电话,这会儿正好回来了,听见我问,答道:“小少爷,向老师说路上堵车,要晚点过来。”
我噢了一声。
我到花园走走,消了会儿食,又去书房写写画画,终于有错落的脚步声传来,管家爷爷的声音停在门外,“向老师,小少爷已经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我其实没等多久。
大概是因为向老师不是特别尊老爱幼,所以管家爷爷看他有些不顺眼,直到有天我和管家爷爷分说了他的成就和事迹,他才稍微放下了偏见,勉强接受了这类人都有些怪胎这个说法。
“知道了,谢谢。”一板一眼的道歉。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了书房门。
再见到向云,我脑中掀起一阵风暴。
我上辈子的前十八年都是在家里完成的学业,向云是我妈特地给我找的全科老师,他是某高校教授,当年的天才状元,被我妈找上之后就开始了在学校挂名并每天辅导一个小学生的生涯。
无他,我妈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向云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学生,对方是正经读博,苦读了五六年,向云带完他后就被我妈挖走了。
向云其实并不怎么适合当博导,别人给他东西他是真收。那个学生毕业前夕送了将近大半年的礼,有天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他宿舍楼下,满脸通红地跟他说了什么。
我那时候和管家爷爷一起去向云宿舍拿资料,眼睁睁看向云一挑眉,脸上露出了堪称讶异的表情。
他人站在教职工宿舍楼下,很直白地问:“你送那些东西,不是为了贿赂我?”
那时候我模糊地感觉到,向云没了我妈,可能真的会饿死。
记忆中的向云是个一丝不苟的人,我有任何不会的都可以去问他,但这种物化一个人,把对方当作全知全能的做法迟早要出问题。
比如那天,我问他,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同性。
在我陷入回忆的期间,向云已经走过来坐下,电光火石间,拿出几本很厚的练习册。
向云推了推眼镜,口吻很机械:“昨天你不太舒服,你妈妈让我停课一天,今天要补回来。”
我点点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饰我几乎为这熟悉的一幕感动到落泪的心情。
然而接下来,我就面对着小学生的课业陷入了难题。
世界上到底有谁还会记得十二岁时的课业状态,向云讲课,我只会点头,记忆中他并不容易体察到他人情绪变化,但今天却停下数次,问我有没有走神。上完课后,我要做一套测验,向云则拿出了一堆砖头一样厚的文献。我每做一道题都要盯很久才下笔,硬是磨了半小时左右,说做好了。
然后坐在椅子上,看向云像AI录入数据一样扫过我做的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