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脸上的水渍,继续捶打。盆中衣物皆是成年人尺寸,浸了水后更显沉重,于他这般瘦小的孩童而言难免困难。

“行了,”那女人十分不耐,面色带着毫不遮掩的嫌恶与厌烦:“照你这么洗得洗到明年去,别洗了,去后山给我砍点柴。”

他没有任何反抗,默默起身,背起一旁的背篓。几近他身高的背篓似要将他压倒,纤瘦的身影藏在竹篾之下,一声不吭。

女人抱着盆,啐了一口:“扫把星。”

屋内的男主人探出头,有些看不过去,低声辩驳:“他还小,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那女人冷冷嗤笑:“若不是老娘心善赏这杂种一口饭吃,他早不知道饿死在什么地方了!”

男主人缩了缩脖子,也不说话了。

男孩恍若未闻,拿起沉重的斧头,一步一步往后山走去。

少寂并未出声,静默不语,他的存在对于这里的人不过是一抹幻影,无人能够看到他。

他如一个故事的旁观者,看那男孩日日用瘦小单薄的身躯费力地洗衣砍柴,看那女人面露憎恶时常对他责骂侮辱,看那男人在妻子的冷嘲下讷讷不敢出声。

看身处大山之中的凡俗人家日出日落。

少寂随着男童的步伐,一步一步,重新走了一遍来时的路。

每到一处,他的脑海里就会出现一块琐碎的记忆碎片,原本干净澄澈的眼眸注入许多情绪,愈发暗沉。

直到某日,男童一如既往地背柴下山时远远看到素日冒着炊烟的瓦屋燃起滔天烈火。

他抬头仰望,空中悬浮着数道陌生身影,那些人如天神下凡,高高在上,各个身着绛紫道袍,背负长剑,气宇轩昂。

胆小怯懦的男主人被盛气凌人的剑修单手掐住脖子,提在半空中,面如猪肝,不断挣扎。

男孩愣住,下意识地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没走几步,平时对他嫌恶苛责的女人不知从哪冒出,一把抓过他,往他怀中飞快地塞入裹着块滚烫薄饼的白麻帕子,厉声呵斥:“过去干什么?想死吗?!”

热浪透过布料,将他胸口燎起连串水泡,但他却无暇反应,只听原本对他冷眼相待的女人竭力忍住恐惧的颤抖,语速飞快:“回去,你常去砍柴那处有个地窖,躲进去,谁喊你都别出来。”

见他傻傻站在原地,那女人急的声音干哑,用力推了他一把,焦急催促:

“跑啊,少寂!…他们都想杀了你,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一刻,四周景象轰然崩塌,化作一片混沌。一点微弱白光缓缓飞出,在这无边的乌黑中尤为明显,它融入少寂体内,光芒大放,原本断裂的经脉飞速愈合,周身的气息也在一点点改变。

再次睁眼之时,眸中清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森森寒意,与先前判若两人。

下一瞬,清脆的碎裂之音响起,刺目白光突兀挤进无边黑暗。

少寂懒散抬眸望去,只见黑幕似是被人抓破了一道缝隙。

蔚蓝的天、洁白的云、缤纷花朵自那道裂缝之中隐约透出,是与他这边截然不同的景色。

在那缓缓破碎的空间壁垒之中,黑衣少女背光缓缓踏步前来,身后摇曳着蓬松巨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