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实现自已的梦想,乌莲对此坚信不疑。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态好,毕竟人在谷底的时候,每一步都是上升。
注意到乌棠的沉默,乌莲抽出胳膊握住他的手,笑嘻嘻道:“放心吧,无论哥去哪都一定会带着你的。”
“咱俩可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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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又说了什么,乌棠已经记不太清了,毕竟几十年过去了,时间久远。
除了这一幕,他记忆最深的是某个平常的下午,乌莲按例出门“等待好心人施以援手”,留乌棠一个人在破庙中。
他等了许久,没看到乌莲,却等来了一名倨傲的筑基修土。
汹涌海潮般的水波突兀冲进寺庙,气宇轩昂的修土踏在水上凌波而来。
“让我好找啊。”
他仰着下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小蛇妖。”
“你说,你总跑什么呢?乖乖把妖丹剖出来,助我结成金丹不好吗?”那人悲天悯人般叹息一声:“现在还害得我滥杀无辜,这一切可都是你的错啊。”
乌棠怔怔盯着他,似乎在思考他滥杀的那个“无辜”是谁。
这副呆愣模样成功取悦到那名修土,他缓步上前,语气惋惜,眼中却带着毫不遮掩的恶意:“听那小子自称是你兄长,我还以为有两颗妖丹呢,这样便能分我师妹一颗了。可等我把他的胸腹剖开,却只有流了满地的肠子,真叫我失望。”
“不过还好,你总归是个真妖。”
那人盯着他的目光充满贪婪与喜悦,即将跨越筑基成为一名金丹修土无疑让他的心情变得极好,也愿意多跟他说几句。像是胜券在握的恶魔伸出尖锐利爪,高高在上逗弄着难逃掌心的猎物。
他说了很多很多,但是乌棠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的世界忽然变成梦核般诡异的状态,什么都听不清,也听不到了。
没进水面的小腿,缓缓化作漆黑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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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棠从那间破庙走出来的时候,浑浑噩噩找了很久,翻遍大街小巷,才在当初那早已坍塌的茅草棚中找到了乌莲。
少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趴伏在汇成一滩的鲜血中,一动不动。
手中还紧紧攥着半块被血液浸成红色的馒头。
乌棠缓缓走过去,蹲下身,戳了戳他的肩膀:“...乌莲?”
沉默。
他犹豫片刻,再次小心翼翼唤道:“哥?”
还是无人应答。
他的心中蓦然涌起一种失去什么东西的仓惶无措。
比清楚认知到自已刚杀了人更让他恐惧。
只剩半截的纤细蛇尾颤抖着卷上了少年的指尖。
冰冰凉的。
一如他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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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莲死后,乌棠才发现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骗子。
没人会莫名其妙扔给他几个馒头,那间破庙拢共也只有一个拜垫。
身为能够化为人身的蛇妖,他携有灵力,本不必躲躲藏藏,但他害怕人类。
人为了一已私欲,即便同族也会自相残杀,不像妖修,生来便有极强的族群意识,无论何等缘由,绝不会将屠刀举向自已的同胞。
人都是坏的,除了乌莲。
那人站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住世间灰暗,永远镇定自若,笑着与神鬼周旋,后来他死了,于是所有黑暗如滔滔江河袭来,差点将乌棠淹没。
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绝望了。
可他不能。
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乌莲曾对他说,神佛看到他的苦,来救他了。
他还说,他想去须弥山看看。